致匆匆那些年的青春岁月

高三那年,我17岁,是花季,也是雨季,就读于河南杞县第一高级中学。那是我和爱妻小陶高中时代的母校,不同的是,我是年长她几岁、高她几届的学长,所以我俩的青春没有交集。杞县第一高级中学,创建于年,也叫杞县一高。据说我大爷是当时的创办人之一,只是我没去考证。大爷是我们村孟氏宗族中祖父辈分里年龄最大的,因此我们这些孙子辈的都管他叫大爷,退休前大爷数十年如一日的耕耘在开封以及周口地区的教育界。文革后期,父亲也曾在这里读书,只是那时不存在高考。杞县一高,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照耀着一代又一代的杞县儿女。杞县一高,坐落在中原名镇——圉镇,是以也叫做圉镇高中。

圉镇,古属兖州陈留郡,具有上千年的历史;东汉时因才女蔡文姬出生于此,故被打上了文化的标签,数千年来带着艺术的烙印风尘仆仆,勇往直前。到了当代,为了便于认识和书写,圉镇,简写为于镇,隶属杞县,是杞县西南边境的交通咽喉。圉镇,无论是作为中原名镇,还是作为文化古城,在我看来,都不过是浪得虚名。作为南北走向的一条主干道,而且唯一的楚楚可怜,若不是去年修葺一新,你简直无法把她与一个小镇等同起来;更无法把她与千年古韵萦绕在一起。泥泞坎坷荆棘路,尘土飞扬垃圾堆;蚊蝇昭著漫天飞;商贩乱窜把车推,这就是昔日于镇街景真实的写照。修葺一新的主干道,并没有改变昔日的脏乱差。每逢集会,那不堪入目的拥堵,那不堪入耳的鸣笛,大有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气概。数千年前的望月楼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我们如今看到的蔡文姬广场及其雕像。

圉镇,好一个没山亦没水的中原名镇,只是怀里抱着杞县第一高级中学的一条街道,仅此而已。自主干道向东西两边蔓延开去,便是农舍和农田,这里也就成了农村包围“城市”的缩影。于镇,沾满了乡村的浓厚色彩,无一豁免的,还有于镇高中。尤其到了暑假,于镇高中的操场上便晒满了各种谷物;甚至在秋收季节,我们正常的体育教学活动都要让道于收获的农作物。圉镇,就这样一个名早见经传,但不为世人所熟知的地方,曾经也让我写下了很多故事。她是母亲,孕育了我;她是恋人,温暖了我;她是恩师,激励了我。怎能忘记,那焦酥酥的烧饼;怎能忘记,那热腾腾的烩面;怎能忘记,那香喷喷的砂锅;那是家乡的味道,那是青春的味道。于镇高中,自大门往里去的林荫大道上,两旁栽满了梧桐树,郁郁葱葱,高耸云端,梧桐树的下面,记忆着我和林珍静的梧桐树之恋。高三开学那天,距离高考倒计时还有10个月又17天,是建立在不准吃饭、不准睡觉、不准打“豆豆”,诸如此类的基础上,并且全天24小时学习的状态下得出的算法。计算机程序的“算法”强奸了时间,这种自然界物种乱伦之大逆不道的做法便是高三的节奏,时间就是那要命的紧箍咒。预备铃声响起之后,我在小便与不便之间左右徘徊,犹豫不决,在抓阄与抛硬币之间来回的做着裁决。距离上课时间还有2分钟又30秒的千钧一发时刻,尿意如雪崩势不可挡。我健步如飞冲向男厕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党交给的光荣使命。跨进教室前门的那一刻,响起了悦耳的上课铃声,我成了当之无愧的刘翔第二。初中三年级之前,体育课上的出操排队,我是被锁定的前三甲。那个矮啊,混合着那胖,我是名副其实的矮胖墩。初三那年,连同后来的高一,我就像一株施了肥的禾苗,在充沛的雨量下,在灿烂的阳光下,疯势生长。那种前所未有的颠覆,似乎在纂改着历史。从此,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被我坐得扎扎实实。在教室那狭窄拥挤的人行过道上,我低头拉车,不经意间的抬头看路,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映入眼帘。脚着一双凉拖,裤腿挽过膝盖,短袖遮挡不住腋窝,那情那景,我简直不敢相信,走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女生。即便扭曲我的双眼,我也要走到最后一排,那是我的前沿阵地,座位后就是教室后门。女生,走路那个飘,像是腾云驾雾,后来用她自己的话说:“我走路那架势,永远踩不死个蚂蚁。”,弱弱的;那种从容,那种淡定,那种大义凛然,带着似乎的彪悍,强强的;这两者都是为我所不容的,偏偏她二者兼而有之。对于一个大男子主义者,像我,邋遢得近乎逼近流氓,但对她,这般装束、如此打扮的一个女生,我的厌恶瞬间达到了弃而唾之的高度。像集团公司成功上市之前的路演一样,她顺利的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的一个座位上,像是早就知道座位的主人还没返校一样,与武侠男成了暂时的邻邦。与我不同的是,她的背后就是教室的后墙,上面镶嵌着办墙报的黑板。由于我的后面是教室的后门,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锁着呢,实际上我的座位与倒数第二排是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我偏安于教室的西南一隅。我扭头的“惊鸿一瞥”,得到的不是她的“回眸一笑”,而是武侠男正递给她一块糖,她津津有味的唅在嘴里,面带微笑的咀嚼起来。那神态,那表情,让我对她的鄙视与不屑,已是覆水难收。武侠男,以爱看武侠小说著称于世,浪迹于江湖。衣服所遮拦不到的地方,便是连片的牛皮癣,自高一相见之时,便让我心生怜悯之情。除此,武侠男还长着第三只手,在高一时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同学们都秘而不宣罢了。高一时,有次武侠男作案,把我仅剩的两张粮票盗走了一张,但对武侠男我并无敌意,至少我知道武侠男并不是那种脚底流脓---坏到底的无可救药之徒。直到高中毕业,我对武侠男都无反感之意。小糖之事,倘若换做别人倒也罢了,可偏偏是武侠男。如此,让我对她的鄙夷几乎快要渗透到骨髓……圉镇高中,唯独我们那一届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是不分班的,到毕业时,还是那群天真灿烂的笑脸,不同的是,都长大了三岁。所以她的到来,就成了唯一的陌生,显然她是一个插班生。开学的第二天,便是7月21号。尽管杞县一高属于开封和杞县两级政府共建高中,但就因根植于广袤无垠的乡村,所以开学日期可以随意的任性,不受9月1号丁点的约束。座位主人的到来,使她不得不失去根据地。不知她从哪搞来一条凳子攻城略地般的坐在了我的左侧,那可是曲径幽陌的人行通道,我的碉堡与战壕。英语课,与任何一门学科一样,都是评讲高二的期末考试试卷。盛夏,连同酷暑,那是极度的燥热难当;教室的吊扇,使尽它全身的力气在疯狂的旋转,可那堪培拉的海风怎么也吹不到我这大洋的彼岸。教室里的拥挤,总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头攒动,我就是这人山人海里沧海也不一粟的莘莘学子,是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一头倔驴。不知是改革的春风,还是经济的浪潮;仰或是政治体制、经济体制、教育体制三座大山的重压,也许是80后人口高峰的无奈,总之离不开利益的循循善诱,教室的人数翻倍的超过国标,这在当时是一种极其普遍的存在。我见她手中空空如也,遂将我的英语试卷递给了她,并示意离我远点。我的烦感已经昭然若揭,可她竟无动于衷,似乎没领会到我的意图。她把我递试卷的手推了回来,嗫嚅的说:“还是你自己用吧,我看了,你不是就没得看了吗?”。“我是个学生混子,不爱学习,尤其是这英语。”,我反击道。再三的推让,也没有渲染长亭送别、一步三回头的意境,最后以我和同桌合看一张试卷为这场拉锯战画上一个长长的感叹号,意味是那么的深长……45分钟的一节课,从未感到如此的漫长。待下课后她归还我试卷时,只见上面可圈可点,也不知她从哪找来的圆珠笔。运用到的语法,常见的句型,不一而足都被她密密麻麻的排列在我的试卷上。那种整齐划一,那种干净漂亮,是我数十年求学生涯中从未有过,也从未见过的课堂笔记。她面带微笑的说:“孟阵,你的名字挺好听的”,我噗嗤笑了,差点没溅出唾液。对于父亲给我起的这个名字,我羞涩难当,郁闷了N多年,我哪有王震将军的英雄气概与丰功伟绩?笑罢,我让她在我的试卷上给签个名,半推半就中,她也毫无客气的写下了“林珍静”三个大字。“林”字的狂草,“珍”字的刚劲,“静”字的温柔,已经彰显出她的不平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珍静已渗透到我的骨髓,蔓延到我的血液……没过几天,班级的座位进行了大调整,为了更好的备战高三,大洗牌是首当其冲的。我依然稳坐钓鱼台,继续偏安于西南一隅;林珍静也有了自己的书桌,坐在了教室的北面,靠近窗户。高考啊,我为你挥汗如雨,我为你烧尽肝肠,一轮紧接一轮为高考而战的复习拉开了序幕……我的邋遢,我的丢三落四,直到现在,对于爱妻小陶都是一个痛彻心扉的顽疾,更不说十几年前的高三。那时,我和林珍静都有一个不约而同的爱好,那就是放学后很久才去吃饭,往往都是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不同的是,我都是去学校的饭堂,而林珍静去学校外面买高价饭,那个香喷喷让人馋的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足以印证着林珍静家境的殷实。那天中午,和往常一样,我正要起身去吃饭;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我的粮票却不翼而飞,任凭我把书桌弄的狼藉一片,始终不见它们的身影。满头大汗的我抬起头来寻找林珍静的声音,没错,她正杵在我的跟前,手里提着一张伍圆的人民币正向我递过来。始终的微笑,眨巴的眼睛,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僵持的推让,不好意思的接收,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难以磨灭又难以忘怀的印记。初中毕业那年,我考上了杞县第一高级中学,既在我的意料之中,又在我的意料之外。那一年,我是全村唯一一个考上杞县一高的,但那不是我的骄傲;那一年,我成了湖岗乡考上圉镇高中的二十分之一,可那也不是我的骄傲;唯一骄傲的是开学那天父亲在学校的后勤处为我交上了几千斤的粮食,换到的几百张粮票一直持续到后来弟弟妹妹上高中才使用完毕。高中的那几年,国家的惠农政策不断,粮食的价格一路攀升,以至于每张粮票的价格以人民币衡量的话近乎翻倍。那几百张粮票是几十年来我们家所购买的唯一“期货”,它像古代钱庄的银票一样,可以在学校里随意兑换人民币;又像阿里巴巴集团下的支付宝,可以在学校的每个角落里到处购物。后来,几经周折,我费尽力气找到了那几张粮票,在一个不常翻阅的书本里夹着,那便是我的“开元通宝”。兴致勃勃的我,拿起一张粮票就跑向林珍静的座位,似乎已经忘记一张粮票等同于两个伍圆还要多。晚饭后教室的寂静,只有那莎莎的翻书声。我雀跃,但不欢呼地把粮票埋在林珍静的脸下,希望她照单全收。林珍静那个拒绝,不经意间已惊动了四邻。我有生的第一次板脸,一本正经的说:“不要是吧,那好,我送给别的女生算啦!”,寂静迫使着我不得不窃窃私语,像蚕在咀嚼着桑叶,像小溪在缓缓的流淌。“别的女生”,也许这个词汇就是她的软肋,她慌忙的收下了。那种惊慌的不知所措,那种紧张的乱了阵脚,那种不知所然的羞涩,像少女在倾听着她心爱的人对她的表白。暑气,并没有因为立秋的到来,慢慢的褪去它那耀人的光彩,反而更加肆虐着九州大地,包括于镇高中。也难怪,农村不是有句俗语叫做秋后敖热十八天吗?我就是那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霸主,邋遢、不注意场合、不注重形象,甚至流氓的罪名都可以加到我的头上。晚自习课上别人汗流浃背,也得让汗水亲昵着短袖或者T恤,而我却畅快淋漓地光个膀子,就算亮瞎你的双眼,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收敛。休息双眼的片刻,那次不自觉的望向林珍静的座位,却发现她站立在座位上、背靠着窗户,正冲向我笑。我顿时忘记了自己那半裸的身躯,那高度婉转的艺术之美,向她扮起了鬼脸。夕阳最后的一丝余晖照耀着她的脸庞,顷刻,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那红彤彤的小脸。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那翘臀连带着的小蛮腰,那胸前含苞待放的水蜜桃,萌动了我那花季、雨季的情怀。她,林珍静,就是我的雅典娜,只可跪舔、不可直视。我喜欢上了林珍静,她就是我的唯一。忘记一个人,也许需要一辈子;爱上一个人,也许只需一分钟。在那个胎毛未退、乳毛未干之花样年华的年龄阶段,当然不会存在第五类情感,但不乏一些闷骚的,尤其以闷骚男居多。初来咋到的林珍静,对其献殷切的热血青年趋之若鹜,自然身旁便是门庭若市。如今,我之于爱妻小陶,就是一只她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她让我打狗、我不敢撵鸡的温顺小绵羊。忆往昔,对于林珍静,我是一壶水都不愿给她提的大老爷们。那霸气十足的大男子主义,高傲的宁愿为她去死,都不愿去献那些琐碎的殷切!我始终认为,那样丢了男人的尊严!在那个春心骚动的花季,在那个激情荡漾的雨季,我没有勇气牵起林珍静的手,细水长流的把校园的风景看透。只是,只是偶尔打着借东西的幌子去感触她那带着心跳的芊芊玉手,为此,我被她打上了“轻浮”的标签。后来,再后来,想起那一暮暮“偷情”的情景,便不觉黯然好笑起来,也许,那就叫做青春。久违的秋风扫荡着落叶,发出莎莎的声响;到处的金黄弥漫着田野,代表着丰收的喜悦;习习的凉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的热浪,天凉好个秋,我们由衷的发出这样的感慨!在秋风送爽的怀抱中,我走完了人生的17个春秋,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同时也属于林珍静的。是的,没错,我俩同一天生日;机缘巧合的是,我俩还是同一年出生。天哪!这千真万确的事实,若不是天赐良缘,这是什么?没有蜡烛,没有蛋糕,没有许愿;没有烧饼,没有烩面,没有砂锅;只有在彼此的笔记本上互赠了留言,生日就这样被打发啦,就是天大的事情也要让道于高考。我把那流传千年的名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穷时,此情绵绵无绝期。”,写在了她的扉页上,或许,此生也不能释然。她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的“你是个聪明的男孩”,以及先前给我打上的“轻浮”标签,一直都是个冤假错案!也许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事实上,我不聪明,我智商低的可以踩到脚下;情商低的可以埋地三尺,但我绝对不是一个轻浮的人。如今与我有所来往的女性,我都会让小陶认识,这是我那击不跨的原则!小小的暧昧,丝丝的情意,一路高歌猛进,伴随着向高考冲刺的日子。张国老是我们的英语老师,总是要求学生们背一些英语作文,他自认为比较精悍的。对此,我不以为然,由于我发音不准,总是不喜欢念单词和句子,更不用说去背诵他那所谓的“精悍”。要命的是,张国老每次上课,总是让一两个同学背诵他早已规划好的“精悍”,按照座位的顺序。轮到我的前几天,我都有一种飞夺泸定桥的胆战心惊,生怕在林珍静面前丢掉那要命的尊严。不幸与灾难还是如期来临了,我被罚站了45分钟,脸红到了耳根,还是平生第一次。那次,我对张国老记恨在心,发誓要代表月亮惩罚他。5分钟能记住30个单词,那是我初中二年级都练就的本领,可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都不会背诵英语课文,当然听力也是一塌糊涂。作为对张国老的反击,我用全英写了四页稿纸的书信,这无关乎爱情的全英当然是写给林珍静的,为了挽回我那千斤重的面子。那定语从句加状语从句的复合句型贯穿全篇,书信送达林珍静之前,我专门找张国老分析这长篇大论里的句子,弄得张国老一团雾水,不知所然的败下阵来。我那得意的表情,堪称史上之绝唱,我心里憋得直发痒的那句:“看到啦吧,张国老,天才就是这样炼成的,用得着去背诵你那迂腐的精悍吗?”差点呼之欲出。我的大作被林珍静读了十遍之多,欲罢不能。后来,林珍静一直以为,这封书信是我为了向她发起总攻吹响的号角。忙碌一个礼拜,也只有周日的下午才能得以苟延残喘,我们一直聊到夕阳坠进那片火红的海。那梧桐树之约,就是她考上中国人大,我考上西南政法。秋天渐行渐远,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的寒意,怕冷的同学早已穿上了毛衣。第一轮的复习也要进入尾声,马上面临的就是开封市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又是一个周日的下午,我有些倦意的趴在书桌上学习,突然想起前几天回家看病迟迟还没返校的六弟。六弟是我在湖岗乡上初中时的把子兄弟,我们在学校的花坛前面拜过天、跪过地,发过誓。一路追随,我和六弟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形影不离。发慌,担心,着急,促使我骑上自行车就奔赴六弟的家,害怕他错过下周礼拜二的第一次模拟考试。天色渐晚,等到六弟跟随父母从开封复查回来,已是傍晚时分,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不是盛情难却,而是六弟的父母早已把我当亲儿子看待,所以我没有执意返校,害怕伤了老人家的心。两杯酒下肚,已是醉意十足,与我以往的一斤不倒简直是大相径庭。也许是心情的使然,毕竟六弟落下了几天的功课,六弟与我情同手足,此情堪比日月,肝胆相照。当我醉醺醺的进入梦乡之际,也是班主任把我的书桌扔到教室外之时,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尽管我的行为已算是逃学---无故旷课。当我和六弟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全程的泥泞到达学校时,已是礼拜一的中午。回家把家长叫来,才能参加礼拜二的模拟考试,这是班主任雷打不动的唯一筹码。我站在林荫道上,任凭梧桐树上滑落的雨滴拍打着我的脸,我没有了知觉,不知所措。往日,我和林珍静在梧桐下的欢声笑语,像似回荡在这被雨水冲刷的林荫道里,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讽刺。我怎么能回家叫父母呢?我不能!我是父母的希望,是父母的重托,倘若他们看到我这般境遇,情何以堪?在一次又一次的恳求班主任无果之后,我流出了无助的泪水,六弟为我煞费苦心,都是无终而返。借着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视线,我看到了被雨水冲刷的梧桐之叶,焕然一新,似乎在炫耀着它的盎然生机,我再一次跑向班主任的办公室。“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剥夺一个学生考试的权利……”,这不是林珍静的声音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错,就是她,我在门外听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世上也就一个这样的林珍静为了替我求情竟然逃课,并且还是义正辞严的求情!我的傻静静,你是发烧啦,还是吃错药啦?你这不是公然向班主任宣誓你在早恋吗?你为何要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呢?你是无辜的,你是冤枉的!你就没有谈恋爱啊……在林珍静和班主任的谈话中,我有一种恍然隔世般的醒悟。我找六弟返校参加考试,是好;错在,麻烦六弟的父母置办酒菜。班主任并没有提早恋的问题,或许是证据不足?而是交代林珍静抓好我的学习任务,就像沈佳宜管束柯景腾一样。办公室门打开的那一刻,我躲在了一个角落里,而后尾随着林珍静穿梭在蒙蒙的细雨中,我多想跑向前去,一把牵起她的手,并肩荡漾在绵绵的雨意中。可我还是没有那个勇气,一整天我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礼拜二的那天,我如期参加了开封市第一次高考模拟考试。林珍静啊,林珍静,虽然近在迟尺,可我还是想你想得发疯,因为我爱你爱得发狂!你就像我的新娘,可我不愿意过早的掀开你的红盖头,就像那陈年老坛,放得越久,香味越浓。虽然我和林珍静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男女朋友,但在坊间,我俩的恋情已不再是什么秘密。逼近严冬,逐渐养成了晚上跑步的习惯。满头大汗之后,我在梧桐下稍作休息,班上的“大学士”朝我走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孟兄,怎么看到你们家静静上周日下午和小地鼠一起出大门朝街道上走去啦?”,借着林荫道上的路灯,我看到“大学士”不像是在开玩笑,并且“小地鼠”总是有事没事爱跑到林珍静的座位旁。醋坛子打翻的那一刻,乌云密布,我心事重重!当室友们鼾声四起的时候,我依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第二天,我做出一个惊世之举,决定掀开林珍静的红盖头,让她做我名正言顺的恋人。如同不会读英语单词一样,我对汉语拼音的声调也是一窍不通,更不说平舌与卷舌之分。就是这样的一个孟阵,全世界独一无二的DNA,凭借着对文字的驾驭能力,让林珍静倒在我的笔尖下,不过也是分分钟的事情。那天晚自习我写下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20页的稿纸,足足有一万字。那是我爱情的万言书,书的读者叫林珍静。那个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引人沉思,重点是这辈子非林珍静不娶的万言情书,负责审阅的同桌还没看完便潸然泪下。晚上我在睡梦中仿佛依稀听到林珍静的呼喊:“阵阵,你知道吗?与你相见的瞬间,便已情定你终身,我愿做你美丽的新娘,此生非你不嫁,伴你走天涯……”,第二天醒来时,我嘴角泛着笑意。情书送出后的几天里,我只有睡觉和蹲便池的时候才不低头,生怕在空气的哪个角落相遇林珍静的眼神。期盼,林珍静那羞答答的鸿雁传书;而又挣扎在诚惶诚恐的边缘,就像柯景腾和沈佳宜沿着铁道散步时,柯景腾的那句:“请你不要告诉我答案……”,这样我可以一直喜欢着林珍静。写给她一封情书,不,是人生的第一封情书;也不,是人类情感史上最长的情书,此生与林珍静再无下文,就算给我一万个理由,我也绝不甘心。在忍耐力的长跑中,我最终输给了林珍静,晚上我把她约到梧桐树下,用写纸条的方式。“谁告诉你的,我和别人一起出校门逛街?你玷污我的名声,你,你……”,在梧桐树下等待林珍静的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她在朝我咆哮,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劈头盖脸的奚落,一连串的责问,我还没缓过神,林珍静扭头就消失在操场的尽头,径向教学区跑去……我杵在梧桐树下,像个二逼一样在那发愣,我的天塌啦,这就是结局。甜蜜的暧昧,如黄河水之滔滔,奔流到海不复回。恨问苍天,谁之过?是那窃取硕果的小地鼠,还是那谎报军情的大学士?是林珍静憋足了劲的口诛讨伐,还是情书上画蛇添足的败笔?是啊,N多年前毛主席都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为何对大学士的一面之词放之任流?就算小地鼠之事确凿无疑,可我又有什么权利问罪林珍静?孟阵啊,孟阵,你是脑子进水啦,还是喝醉啦?人家林珍静是你什么人啊?你就是一个十足的傻逼!就这样的智商还泡妞,下辈子吧!对林珍静的怨恨,也让我心生千千结。大雨中,沈佳宜怒骂柯景腾是个大笨蛋,你林珍静是一个比柯景腾还要笨蛋的超级大笨蛋。情书上痛批小地鼠之事,那怒不可揭的悲愤,是我对你深沉的爱。我把爱你的心晒在教室前面的黑板上,你怎么装的如此糊涂?我那万言情书啊,已像被林珍静撕碎的心,在一片一片的凋零。我那无辜的万言情书啊,得不到林珍静丝毫的怜悯。林珍静啊,林珍静,这辈子还有哪个男人会给你写万言情书?为什么不能网开一面你那可以放下的耿耿于怀?此后,我和林珍静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劲敌。无论是在偌大的校园,还是在拥挤不堪的教室,只要视线触及到彼此,大老远便会绕道而行,不约而同的。那个秋冬,可怕的痔疮在透支着我的身体。每次如厕,便是血流成河的悲壮。可林珍静她不知道,她永远也不知道,那时我是在用鲜血抒写着我们的爱,用生命呵护着我们的情!终于熬到了寒假,我才得以有时间去做痔疮的手术以及调养身体。赶到湖岗乡卫生院的时候,负责接诊的主治医师看过我的病情后,直接建议我去县医院。与刘伯承一样的是,做手术坚决不用麻醉剂;不同的是,前辈是在默念医生在他眼睛上共割了多少刀,而我在嘴里喃喃的喊着:“林珍静,林珍静,珍静,我的小静静……”。与电影里一样,手术后我把母亲叫到手术室,并让别的人都出去。我把头放在母亲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满地带血的卫生纸,整整用了一大提。可想而知,伤口包扎之前,血流如泉涌……我出院那天,是大年三十。我拨打着林珍静家的电话号码,俨然已经忘记了我们早已形同陌路。“林珍静,你知道吗?我的手术做了一个多小时,我都没有用麻醉剂,要保持一个聪明的大脑奉献高考。手术中,我在心里一直默念……”。我言犹未尽,电话那端打断我说:“我姐这会没在家,去她同学家拿复习资料啦,回头你再打吧。”,电话中响起了嘟嘟的声音!春节过后不久,面朝校园,已是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的季节,同学们那颗为高考奋战的心弦已经绷到最高警戒线,包括我,也包括林珍静。时间,如同无形的杀手,在残忍的戕害着每一个为高考浴血奋战的战士。开封市第二次高考模拟考试的前一天,我们班的课程表上既定安排的有一节体育课,尽管那段时间体育课都已让道了高考,但为了迎接模拟考试,同学们都义愤填膺的要求恢复这节体育课。同学们像脱缰的野马,驰骋在林荫道南北两边的操场上,那欢腾,才是青春的原味。晓菲,一个率直天真的女生,暗恋我将近三年的故事,已经成了人人都能背诵的名篇,也包括知道这个故事才半年的林珍静。我站在梧桐树下沉思,回忆那点点滴滴,和林珍静的。晓菲一把拉起我就往操场上跑,还没等我如梦初醒,就塞给我一个羽毛球拍央求我和她一起打羽毛球。我不好拒绝,准确的说,我的绝情无法到达不义的地步,此景可待成追忆,只是痛思林珍静。在绵延多年的华夏文明史中,打羽毛球这绝版的一幕,被林珍静尽收眼底。我望着林珍静跑向教学区的身影,心碎一地……与第一次模拟考试一样,高一和高二的同学在考试时间全部停课,腾出教室作为模拟考试的考场,那种布置完全按照高考的真实考场。“渔民”的父亲在家承包了一个鱼塘养鱼,所以同学们都喊他渔民。渔民和林珍静分到了一个考场,这是教导处领导随机安排的。语文考试结束后,渔民迫不及待的找我汇报说:“哥,嫂子今天不知咋弄的,那个神情慌张啊,完全不在考试状态,被监考老师点名几次,最后交卷时名字都忘记写啦,幸亏监考老师发现的及时,给填补上啦。”。我不知该给渔民说些什么,我还能说些什么?爱不逢地,情不逢时,也许这就是最恰当的诠释。历经最后的百米冲刺,在心惊肉跳中迎来了6月7号,高考的第一天。戏剧性的是,林珍静坐在我的右边,都在考场的第一排,考场位于县城实验中学,那是林珍静初中时候的母校。杞县属于高考大县,教育水平位于整个开封地区的前列。以农业为发展动力的县域经济,农民子弟都把高考作为唯一的跳板,历年参加高考的都数以千计,乃至上万。在众多的考生中,我和林珍静却能有幸坐在一起。林珍静啊,林珍静,你至少是我生命中万分之一的邂逅。数月后第一次和林珍静如此近距离的坐着,无所适从是我最大的感觉。我以桌子腿不平故意挑衅监考老师,为的是避免与林珍静的这种尴尬,这种再也无道可绕的处境。闹罢,距离开考还有一段漫长的历程,我索性把头放在桌子上,面朝林珍静看去。她,林珍静,没能抵挡住我的诱惑,很快脸蛋上泛起了红晕,一边偷笑一边把目光飘向窗外。那年的话题作文,尽管风马牛不相及,我硬是生生的扯上林珍静。无疑,我的作文肯定跑题,可为了那心爱的女孩,朝思暮想的雅典娜,我的高考史上必须有她的点缀。高考作文上的林珍静,是你,在为我的青春绽放着光彩。下午,考试英语,那是林珍静的拿手好菜。当考生们被监考老师验收着准考证和身份证一一进场后,林珍静的座位还是空空如也,一种从未有过的毛骨悚然顿时袭卷全身。林珍静在考场门外恳求又央求着监考老师,引来“无数英雄竞折腰”----前去拔刀相助,原来林珍静的身份证丢失啦。那几个“梁山好汉”我不认识,也不晓得林珍静怎么这么多的裙带关系。假如我演绎英雄救美的侠义,引得林大美人投怀送抱,倒也是一种两全其美的结局。倘若如此,我也就不再是孟阵的真正本色。你我彼此所爱的,不就是那不改初衷的个性吗?你我之关系,以及那几个“梁山好汉”都是让我稳坐钓鱼台的硬伤!比起我的任性和倔强,就如同王二小忘记了贵姓。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那不是不可能的,尽管有着万箭穿心般的疼痛。林珍静的身份证找到啦,就在开考前的一分钟,这是在我意料之中的。林珍静耍的把戏,全考场只有她我知道,这也是我稳坐钓鱼台的客观原因。林珍静伤心的表情,对我那冷漠的举措应该是失望透顶。6月8号,高考的第二天。真爱与尊严的权衡在纠缠着我那不安的内心,林珍静那绝望的眼神在抽剥着我的痛处,我再也无法以百分之百的努力投入考试。在盛夏炎热,在蚊虫叮咬,在爱恨茫茫中结束了高三生活,告别了高中时代的求学生涯;在估分,填报志愿,等待录取的焦躁中永别高考!没有隔空之喊话,也没有电话之情思,据说漫长的暑假她在一个远方亲戚家避暑。在现实与理想之间,都会存在些许落差,她没考上中国人大,我也没考上西南政法。那梧桐树之约,是,也只能是青春的一个回忆。又是一个九月,羞涩的秋风如期来临,又是一年大学新生报到季。她去了西南的成都,一个让人来了不想走的城市;我去了陕西的西安,一个让人走了不想来的城市。我那万言情书,结局之不圆满,岂不是作贱了青春?林珍静,和我就这样天各一方,绝对会重蹈六月飞雪的覆辙。如果尊严再战胜了真爱,我们就会真的一在天之涯、一在海之角。林珍静宿舍的电话号码,我是从她爸妈那里得到的。那个横亘在命里非爱不可的人,我们都曾有过。我们都懂那种感觉,就像生命里的一条河,一座山,非跋涉不可,没有捷径可言。因为那样强烈地想要去爱那个人,前方无论是什么,总要走过去,用自己人生的光阴,陪那人走上一程。不是林珍静睚眦必报,而是我的爱已经温暖不了林珍静那颗伤痛欲绝的痴心,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断电话。坑爹的是,她的室友们一听到是找林珍静的,果断采取拔掉电话线的举措,一时间谈电话色变。信息的送达,堪比蜀道之难,犹如秦岭之险。没错,再难,难不倒那颗对爱炙热的心,林同学宿舍的电话号码之末尾数﹢1;﹣1;﹢2;﹣2……来回的拨打着。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代言人,一个来自湖北的女孩。万言情书,文字之优美,魅力之清纯,都未能凯旋而抱美人归。痛中思痛,我专门跑到大雁塔拍下数张照片,悠扬的文风,加之色相的诱惑,一并寄给“湖北”女孩,再由她转交给林珍静。我沐浴在洋洋得意的秋风下,正想着此举定能撬开林珍静的金口玉言,得到“湖北”女孩的反馈是,林同学见信后把它撕得粉碎粉碎,带着一股狠劲。无计可施之际,我又找到了突破口!天无绝人之路,说明真情应该燃烧。林的室友唐晓丹成了我的“帮凶”,她们宿舍的“叛徒”,唐晓丹是在代表天下所有的女孩惩罚林珍静,唐晓丹和我互加为QQ好友。唐晓丹是我在成都的第二双眼睛,是我在大西南战区的前敌情报员。一次打电话给唐晓丹,可接电话的偏偏是林珍静,声音的那个颤抖,瞬间的沙哑,似乎有种战战兢兢。不是纠缠她林珍静,反而峰回路转的找别的女生,这个触不及防的电话,对林珍静是一个深深的伤害,是她情感上绝对不能承受的打击。一切徒劳都是茫茫然,不晓得何处是爱情的尽头,于是决定国庆假期千里走成都。阳哥是我高三时候的同学,当然也是林珍静的,成都之行,临行前只有阳哥知道。按照阳哥给我说的地址,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阳哥的床位上,而阳哥却还在成都火车站的出站口傻傻的等待,那是个手机等通讯工具还不普及的岁月。我那按图索骥的能力远远高于泡妞的水平,这是不争的事实。联系上唐晓丹,才得知林珍静去四川的峨眉山游玩去啦!独自一人,走在成都的夜,远远看见望江楼传来的灯火辉煌。五天之后,才得到林珍静归来的消息,我和阳哥前去看望。我在江安桥上焦急的翘首等待,盼望出现我那女神的倩影,幽静的江安河在汩汩的安闲流淌。让我魂牵梦绕的雅典娜终于小荷才露尖尖角,跟随着阳哥走向校园那片星罗棋布的茂密竹林,而我眼前晃动的却是于镇高中那茂盛的大梧桐。与从班主任办公室旁的一个角落里出来,尾随着林珍静沐浴在那蒙蒙的细雨中一样,我多想跑向前去,一下抱住我那美丽的可人儿,只是我的勇气又一次的阳痿啦。视线追随着林珍静,消失得不见踪影,我的心一片零乱零乱。见或不见,也许只是一念,包括林珍静,也包括我。让阳哥传递给林珍静的纸条,便是我启用的第二套方案,这是我事前都猜测到的最坏打算,也是我不得而为之的无奈之举。纸条的内容是:此次成都之行,并非是对你的再度纠缠,而是还你的心灵一个自由的空间,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我也厌倦了这种心累。孙俪和我从小一块长大,我俩是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近日双方父母有意撮合,择期订婚,也好了却双方父母的心愿。假如我们有来生,我还会一如既往的爱你。望君日后多多保重,曾经爱过你的孟阵。纸条,是我含泪斩情丝的一把利剑,是我为了恩断义绝故意竖起的一堵高墙。我想让自己的心死掉,想让自己把情忘掉,想让她和我的心灵都得到释放,想让她和我都不在爱河里挣扎……离开成都的时候,我哭着踏上了返程的路,带着我那不情愿的一堵墙。别了望江水,别了江安河,别了我心爱的姑娘,别了我那可爱的雅典娜……肉体的疲惫,精神的萎靡,情感的伤痛,我的大脑昏沉沉的麻木。火车把我带上高高的秦岭之巅,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我不能想,也不敢想,一想到将来林珍静要投入别人的怀抱,要牵起别人的手走进红地毯,我都有种钻心的刺痛,几乎要爆炸的大脑。情感的失控与这漫山的姹紫嫣红,是一首多么不和谐的乐章。那纸条,对我是挽救,还是埋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永远失去了林珍静,这辈子再也找不回的雅典娜,我恨透了自己。我恨我那只驾驭文字的右手,顺势用左手拿起指甲剪去剪右手的中指,鲜血顺着手指洒在了秦岭的路上,直到凝结成块,失去了爱着林珍静的温度。回到西安,我临界崩溃,擦肩死神。没有理智,奋不顾身,写下《千里寻真爱,血染秦岭路》的帖子发布在林珍静学校官方网站的论坛上,欲罢不能,又发到唐晓丹的QQ邮箱里,希望林珍静能看到!彻夜的失眠,身体飘得好像被挖去了五脏六腑,灵魂已迷失了来时的路。我傻逼似的又做出一个荒唐的壮举,把电话打向了林珍静的家。我本想和她爸妈开诚布公的谈一次,话到嘴边,突又想起纸条上的“孙俪”之事,只好作罢。仅告知二老我的成都之行,以及林珍静一切安好,便匆匆挂掉了电话。君住望江亭,我住长安城,每日思君不见君,秦岭一风景。那一年,《冲动的惩罚》红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一场又一场的冬雪在缝补着我那颗被割裂的碎七杂八的心,走在两旁全是梧桐树的友谊路上。想起班里的那个女同学说的“…………西安大雁塔的音乐喷泉全亚洲第一,河南开封的美男子孟阵全亚洲第一…………”,便不觉黯然好笑起来,似乎忘记了脚底下被踩的咯吱咯吱响的冰雪。空气中传来了“好想,好想,给你打个电话……”的歌声,那是《电话情思》的旋律。那天是圣诞节,没有巧克力,也没有苹果。空对着,友谊路上满地雪;终不忘,川府平原寂寞林。我按捺不住的拨通了林珍静宿舍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林珍静。没有谈情,没有说爱,只是彼此的寒暄以及介绍各自的学习情况。爱情,这个敏感的字眼,成了我俩都不敢触及的禁区。

元旦到来的时候,被扎扎实实的放了三天假。室友们为了庆祝这一欢庆的节日,决定一起出游,选在长安县境内的秦岭脚下。秦岭脚下,那个度假村啊,那个旅游景点啊,鳞次栉比。学生时代,那个穷酸啊,那个鬼机灵啊,花样百出。经过研讨,反复推敲,决定从后门的一个角落翻墙进入景区,并且“小不点”自告奋勇充当侦察兵打头阵。小不点的利索是有目共睹的,可就在纵身一跃的时候,败给了磨差力系数几乎为零的覆盖着冰雪的围墙。秦岭脚下的地形,虽不像黄土高原千沟万壑,但也足以让人不寒而栗。小不点摔下的瞬间,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连滚带爬的滑向下面的山沟,那种手无缚鸡之力至今历历在目。小不点骨折,被医院。医药费的问题,剩下的我们几个主动承担,不仅是因为小不点为我们身先士卒。借钱,成为当务之急,也是重点中的难点。贫困的家境,加上弟弟、妹妹也都在上学,我不好意思让父母为我伸出援助之手。千钧一发下的无奈,我把求助信号发向了林珍静,抱着黄河水倒流的希望。在那个没有支付宝转账的年代,学校旁边也没建设银行的林珍静,跑到市区才把那块钱打到我建行的账号上。那可是林珍静几乎全部的家底,包括她父母给她寄的生活费,也包括她自己的勤工俭学所得。林珍静所剩的钱也许只够吃泡面和馒头度日,那是个建筑工地上的小工日薪还不到20元人民币的年代。取出那块钱,带着爱情体温的,医院赶去。重温着爱情的记忆,思绪荡漾在于镇高中的梧桐之下,以致下公交车后才发现块钱荡然无存。在扒手漫天飞的关中地区,算是狠狠的给了我一个历史性的教训。几经周折,我从班级同学们那里几十上百的凑集着应该由我承担的那份医药费。为了尽快偿还这些几十上百的零散债务,我不得不徒劳的拆东墙补西墙。为了还清债务,做家教、打零工成了我课余时间的主旋律,在漫长的一段时期内。攒够块钱时,我要林珍静的账号,可她坚持不让我还。后来,我把钱打给唐晓丹,唐晓丹又给我悉数退回时说:“林珍静不肯收下,要不你二次入川?”。那块钱,在我和林珍静的历史上,成了一笔永远还不掉的债。暑假到来的时候,林珍静已经成为手机的拥有者,兼顾发信息和打电话的那种,可我还是喜欢拨打她宿舍那前面加的固定电话。小桔子出点小车祸在家疗养的消息,是林珍静在电话中告诉我的。小桔子的家是我们村的近邻,她是我和林珍静的高三同学。林珍静一边和我商量着如何去看望小桔子,一边在固话的那头故意大声的念出:“亲爱的,宝贝……”这些她男朋友发来的短信。林珍静在一片一片撕裂着我那本无法愈合的伤口,我草草的挂掉了电话。回到村子时,才知道父亲已经病的卧床不起,住进了于医院。自懂事起的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到肩上担子的沉重,可数年来父亲就是像老牛一样一直在挑这么沉重的担子!我不知哭了多久,为父亲,为自己,为了我们那个家。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四个月后父亲奇迹般的站了起来,只是再也不能操持繁重的劳务。趁着抽出的时间,我独自去看望了小桔子,没有林珍静。直到年初夏,我才知道林珍静在大学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至于为何夭折,没去考究过。年高考,妹妹发挥有些小失常,人生就是这样,总会让你留些遗憾。结果,以19分的差距无缘清华,以10分的落差错过西安交大的本硕连读。最后,以分的成绩考进湖南大学,攻读化学工程与工艺。在湘江和妹妹分别的时候,我头也不回的踏上回西安的征途。我不愿看到妹妹那挂满晶莹泪珠的脸庞,也不愿让妹妹看到我那泪流满面的双眼。湘江啊,不知你吞噬着多少亲人离别的眼泪。这让我想起了林珍静,也许当初她在江安河畔和她父亲分别的时候,同样是上演着哭泣的场景!年冬天,林珍静和别的女孩一样,开始学会了针织的活儿。她把织好的围脖给我邮寄到西安,那蓝白相间的颜色,是我喜欢的色彩;那长长的围脖,正好符合我的身高!《新上海滩》热播的时候,林珍静喜欢许文强,而我却喜欢冯程程。也许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纸条上的孙俪就是《新上海滩》中的冯程程,而我对孙俪的喜欢,始于《玉观音》。年的6月份,又是一个高考季。细雨绵绵的西安,天空弥漫着秋的丝丝凉意。那是一个富有诗意,充满浪漫,极具恋爱情调的下午,几年来极度敏感的话题被我俩拉了出来,不约而同的。“你知道吗?林珍静,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喜欢着你……”,我在电话这头说。“可---我---们---已---经---无---法---在---一---起---啦……………………………………………………………………”,林珍静开始说话就已经哭泣起来,那种伤心是我这些年都没直接感触到的。一个小时的通话时长,她整整哭了55分钟之多,似乎这些年的伤心、痛苦、委屈都要哭出来,都要在此全部宣泄。我慌张的不知所错,也不懂如何劝慰,倘若不是这千里之隔,我定会把她抱在怀里。是啊,我们已经无法在一起拉,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蕴意,我,她都明白指的什么。我们再也不能跨越心中的那个坎,也许是已经不再那么爱啦!后来邀请我入川,也被我婉言谢绝啦!后来,她被保研啦,再后来,我们逐渐不再联系,年汶川地震,我在心里为她祈祷。能够忘记,能够放弃也是一种幸福。我们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些人。爱的时候把朝朝暮暮当作天长地久,把缱锩一时当作被爱了一世,于是承诺,于是奢望执之之手,幸福终老。然后一切消失啦,然后我们终于明白,天长地久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幸福是一种多么玄妙多么脆弱的东西。也许爱情与幸福无关,也许这一生最终的幸福与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无关,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会牵住谁的手,一生细水长流的把风景看透。于是学着看谈,学着不强求,学着深藏,把你深深的埋藏,藏到岁月的烟尘企及不到的地方。只是,只是在某个落雨的黄昏,在某个静寂的夜里,你还是隐隐的在我心中淡入,淡出;淡出,淡入,拿不走,抹不掉。世界也许只有两种可以称为爱的情感,一种是相濡以沫,一种是相忘于江湖。谨以此文献给我的母校,杞县第一高级中学,以及那些为高考奋斗的莘莘学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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