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新刊方豪拉丁文传入中国考

01

序言

拉丁文者,以Latium之方言,成古罗马之国语,故亦称罗马文。凡欧洲拉丁民族文字,悉所孳乳。历史悠久,结构缜密。17世纪前,欧陆学术、政治、外交、法律,靡不用之。固赫然西方国际语也。今日科学名词犹采用拉丁文,足验其流风余韵。西人恒以拉丁区称文物荟萃之所,亦非无因。顾自罗马帝国之亡,以拉丁为日用语之民族,渐归式微,而拉丁遂以“死文字”见称。偶有习者,亦多失其故旧,乃有所谓低级拉丁语者,或讥为“庖厨拉丁语”焉。独天主教以教理为万世常法,其词理尤须确切弗移。顾欲求文义之不歧,惟“死文字”可奏斯功。况古代经典载籍,既多以拉丁文译撰,亦不可不一以贯之。拉丁文遂为拉丁礼之天主教会所袭用,迄于今兹。凡举祭行礼及教律、教规、教务会议,与夫教廷教区之文告悉本之。故拉丁文之传入我国,亦以教士为媒介,而与教会之关系特深。岁辛巳,余来浙江大学讲中西交通史及拉丁文,以拉丁文东渐与中西文化沟通有不解之缘,草为是篇,将求教于并世贤达。

02

拉丁字与中国音韵学

基督教之始入我国,其有文献可考者,殆莫先于景教。景教盛行于叙利亚一带,故教中以叙利亚文为主。现存汉译景教遗经,均非直接译自拉丁文者。元后,天主教修士东行,始有翻译拉丁文经籍者。然拉丁文影响及于我国文化,厥在明清之际,而与我国音韵学之关系尤著。

《景教流行中国碑颂并序》

景净撰,吕秀岩书,民国拓片

利玛窦《西字奇迹》方明末耶稣会士之来华也,通语读书,为当务之急。顾以汉字之繁,音读之难,以西人而借助于西文之拼音,藉便记忆,亦情理之常。惟初期耶稣会士,虽分隶义葡等国,而利玛窦(MatthaeusRicci)实群龙之首。利,义人也。义文与拉丁音较近,教士又莫不通拉丁文,故以拉丁文拼汉音,则音可一,前人之劳,亦裨后人,故当时教士拼音,虽不尽同,要其以拉丁音为原则,固显而易见者。

利玛窦《西字奇迹》,载《程氏墨苑》

明万历时期滋兰堂刊本

万历三十二年(),玛窦著《西字奇迹》一卷,即以拉丁音注汉字者。TheophilusBayer所著《中国大观》(Museumsinicum),谓玛窦曾梓行“大西字母”(Ta?y?úmu),或即指《西字奇迹》也。见费赖之(P.L.Pfister)《在华耶稣会士列传》(NoticesbiographiquesetbibliographiquessurlesJesuitesdeL’ancienneMissiondeChine,页40)梵蒂冈图书馆有藏本Laufer。《中国基督教艺术考》(ChristianArtinChnia,见MitteilungendesSeminarsfürOrientalischeSprachen,Berlin,),谓别有题“程氏墨苑”者,实一书异名。按《墨苑》为程幼博大约所刻书画集。玛窦尝以宗教画幅赠大约,并题拉丁文注音其上,合所附短文,得三百八十七字,为字父(即声母)二十六、字母(即韵母)四十三、次音四、声调符五。陈援庵先生曾影印传世,题“明季之欧化美术及罗马字注音”。玛窦注音法既出,国人颇惊新奇,乃有错综摹绘,颠倒排置,以夸耀于人者,亦以见受人注意之深。《口铎日抄》(卷一)记崇祯四年()福建教友陈孔熙等向卢安德司铎(AndreasRudomina)参较西音,亦一例也。金尼阁《西儒耳目资》《西字奇迹》刊行后二十年,即天启六年(),玛窦同会士金尼阁(NicolasTrigault)亦撰《西儒耳目资》问世。同治三年(),Douai刊行Dehaisnes著《金尼阁传》(VieduP.NicolasTrigault,页)谓尼阁致书P.deMontmorency曰:

余应中国教友之请,曾以汉文编一字典,(余不感汉文困难)凡三册,使汉字与吾邦之元音辅音接近,俾中国人得于三日内通晓西洋文字之系统。此一文典式之工作,颇引起中国人之惊奇。彼等目睹一外国人矫正其文字上久待改善之疵病,自觉难能可贵也,此书且为吸引偶像教人(按指佛教人)进入天主教纲罟之饵,前礼部尚书某公捐资刊刻,并作一极有价值之序,为之增色。

利玛窦与金尼阁所谓某公,当指张问达。其任官礼部者,问达父也,尼阁偶误为其本人。其书视玛窦所编者条理尤密。凡字母二十九,内自鸣者(元音)五、同鸣者(辅音)二十、不鸣者(中国不用之辅音)四。又以自鸣五字自相结合,并与l、m、n三字结合而成“自鸣二字子母”及“自鸣三字声母”各二十二、“自鸣四字曾孙母”一。以元母、子母、声母、曾孙母为五十列音,是为字母,以二十同鸣字为字父。字母有清、浊、上、去、入五声调,及中音、次音记号各一。并创作“万国音韵活图”、“中原音韵活图”、“音韵经纬总局”、“音韵经纬全局”、“四品切法”、“列音韵谱”等。其书始作于天启五年()夏,完成于六年春,凡三易稿。《四库存目》称其“残阙颇多,并非完书”。民国二十二年,北京大学与北平图书馆重为影印。今人研究此书,多侧重其汉音西译之功,而不知当时中西人士固亦尝以之为西音汉译之准衡也。今天主教通用译名,往往与新译大异,而与尼阁之书多雷同,可以见也。国人之研习拉丁注音《西儒耳目资》既出,国人欢迎甚。张问达、王征、韩云、张缍芳皆为之序,问达更负剞劂之赀,胥热心其事者,而征为尤甚。尝作《山居自咏》曰:“奇人幸得奇遇,资人耳目元音谱,启我灵函圣迹图,但开口,皆奇趣。”“资人耳目元音谱”云者,即《西儒耳目资》也。征与云俱教友,或谓问达亦在教。征撰《西儒耳目资释疑》云:

今观西号,自鸣之母,号不过五;同鸣之父,号不过二十,及传生诸母之摄统计之,才五十号耳。肯一记忆,一日可热,视彼习等韵者,三年尚不能热,即热矣,寻音寻字,尚多不得便遇者,谁难谁易,而甘自逊为?且余独非此中人乎?暗愚特甚,一见西号,亦甚了了,又况聪明特达之士,高出万万者乎?

用力提倡,可谓至矣!及次年,征译《远西奇器图说》,乃并记号亦用罗马字,曰:“号必用西字者,西字号初似难记,欲览者怪而寻索,必求其得耳。”今钱熙祚刻守山阁本“奇器图说”已将罗马字悉易甲乙。余近见安康张鹏翂刻本,犹仍其旧。然王征以难引胜之法,并不久传。梅文鼎《勿庵历算书目》“奇器补诠”条谓:

关中王公征《奇器图说》,所述引重、转水诸制,并有裨于民生,而又本诸西人重学,以明其意。(中略)其以西字为识者,易之,便观览也。

文鼎、熙祚,殆不谋而合也。或问王征果谙拉丁文乎?曰否。征自序《远西奇器图说录最》曰:“虽余向在里中,得金四表先生为余指授西文字母字父二十五号,刻有《西儒耳目资》一书,亦略知其音响乎,顾全文全义则茫然其莫测也。”四表,尼阁号。征之所知,盖止于切音而已。《西儒耳目资》书影尼阁之书,为人所重,迄清初百余年而未衰。方以智先生字密之,亦明末接受西学之较深者,见所著《通雅》及《物理小识》。《通雅》(卷五十)有《切韵声原》一编,述及尼阁及“耳目资”者凡四次,可窥其深研拉丁切音之迹。“韵考”一节,尝举金尼阁字父字母之说,即所创“旋韵图”,亦颇师尼阁之意,又谓“外国喉音独多,中土舌齿详正,华严、悉昙、回回、泰西可以互推。”密之心目中之泰西,拉丁而已。以智又曰:“字之纷也,即缘通与借耳,若事属一字,字各一义,如远西因事乃合音,因间而成字,不尤愈乎?”可见其醉心罗马字之深。杨选杞著《声韵同然集》,于拉丁拼音之术,亦有所知。尝师金尼阁法,创宏声字父十五、宏声字母十三、中声字父二十一、中声字母二十、细声字父三十一、细声字母二十四。总为字祖三十一,大韵二十五。又仿其音韵活图法,作同然图、宏声图、中声图、细声图(参见罗常培,《耶稣会士在音韵上的贡献》,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一本第三分)。方杨二人而外,清初有刘献廷者,字继庄,尤嗜外国字。梁份《怀葛堂集》(卷二)“刘氏家藏墨苑序”曰:

余友刘继庄于书无不读,家贫甚,而藏弃金石图书特富。其家先生得《墨苑》一书,爱惜甚,藏于燕久矣。丙寅,刘子偶客吴门,过友人所,偶视架上书,偶披视,则《墨苑》也,书才半部。刘子偶曰:“客中闲,请以全帙假”。友人曰:“诺”。居无何,以他端不果,刘子亦以他端不复请矣。(中略)一日,门人挟书置几上,则《墨苑》全帙,亟披视,则前见其半者。既尽,则固刘子所家藏也。一时传为异事。

继庄爱好《墨苑》,何一至于是?梁序语不及此。近人王鞠侯作《刘继庄先生年谱初稿》(《浙江省立图书馆刊》四卷四·五期)收此文,然于其念念不忘《墨苑》之故,亦未道破。以余观之,必与书中所收利玛窦注音字有关。继庄所学,得于泰西者颇多。详《广阳杂记》。《杂记》(卷三)曰:

刘孔当后为名进士,著有《五经难字》、《五经叶韵》,共若干卷,上附琉球红夷字,甲夫家有其书,曾见之。余闻此不胜惊叹。前在甲夫家,一住数日,乃不知有此异书。《难字叶韵》,不关有无,若红夷琉球,则正余悬金而求,募贼以窃者,乃面失之于康甲夫也。红夷之字,必用蜡底诺语,以合其土音,必稍有异同。(详本文第三节)

蜡底诺即拉丁,琉球红夷则台湾之荷兰人也。此文考证虽不甚精审,固已开风气之先。《杂记》(卷三)并述及“太西蜡等话”及“太西蜡顶话”,蜡等、蜡顶皆拉丁之异译也。所著《新韵谱》,亦受金尼阁影响而作者,惜已散失。全祖望《鲒埼亭集》卷二十八《刘继庄传》,谓:“尝作《新韵谱》,其悟自华严字母入,而参之以天竺、陀罗尼、泰西蜡顶话、小西天梵书,暨天方、蒙古、女直等音。”同集卷二《国书赋》亦有句曰:“龙龛之镜未谙,蜡顶之话谁遡?”祖望以蜡顶入典,亦见当时文人对拉丁字兴趣之浓也。与继庄同时有吴修龄者亦讲求声韵。《广阳杂记》卷四记其论声音之道,末曰:“盖先生于天竺陀罗尼、太西蜡顶话、小西天梵书、暨天方、蒙古、女直诸书,皆未究心。”继庄盖时时不忘拉丁拼音之术也。康熙礼重西土,于西洋科学,皆略闻一二,浅尝辄止,于拉丁文亦然。四十四年(),大学士等以鄂罗斯贸易使斋原文及译文并呈。帝谕大学士等曰:

此乃喇提诺、托多乌祖克、鄂罗斯三种文也。外国之文,亦有三十六字母者,亦有三十字、五十字母者,朕交喇嘛详考视之,其来源与中国同,但不分平声、上声,而尚有入声,其两字合音者甚明。中国平上去入四韵极精,两字合音不甚紧要,是以学者少,渐至弃之。问翰林官四声,无不知者,问两字合音,皆不能知。中国所有之字,外国亦有之,特不全耳。(《东华录》康熙七十六,《圣祖实录》卷二二三同)

关于此谕,俞正爕《俄罗斯事辑》谓俄罗斯东合拉提诺,西合托忒乌珠克,而转译蒙古、清、汉文。魏源《俄罗斯聘盟记》谓拉提诺者,西洋字体;托忒者,厄鲁特字体;乌珠克者,唐古特字体也。何秋涛《朔方备乘》卷十三“俄罗斯学考”,附“俄罗斯国兼用各体文字考”辨之,曰:

拉提诺为一种字,托多乌祖克为一种字,鄂罗斯为一种字,合而计之为三种文。魏源分托忒为一种,乌珠克为一种,其误显然。又西洋在俄罗斯西,厄鲁特在俄罗斯东,则当云西合拉提诺,东合托忒乌珠克。俞正燮所云,亦属笔误。

喇提诺、拉提诺,皆拉丁之异译;喇嘛则俄罗斯东正教之教士也,见图理琛《异域录》等书。因康熙一谕,引起辩论,亦彼时考证之风使然。秋涛并谓“拉提诺则西洋公共之字体,俄罗斯教门技艺,皆学西洋,宜其谙习于是也。”又作《拉提诺字体考》,注曰:“亦作腊底诺、喇提诺。”自前谕观之,康熙似亦有志以罗马字拼音,为汉字音韵辟一新径,即康熙字典之编纂,亦未尝不受拉丁字之影响。四十九年三月初九日,

谕大学士陈廷敬等:朕留意典籍,编定群书,比年以来,如《朱子全书》、《佩文韵府》、《渊鉴类函》、《广群芳韵》,并其余各书,悉加修纂,次第告成。至于字学,并关切要,允宜酌订一书。……朕尝参阅诸书,究心考证,凡蒙古、西域、洋外诸国,多从字母而来,音由地殊,难以牵引。……今欲详略得中,归于至当,增《字汇》之阙遗,删《正字通》之繁冗,勒为成书,垂示永久,尔等酌议式例具奏。

所谓“洋外(当与外洋同义)诸国”文字,必包括彼最重视之拉丁文。惟康熙于拉丁所诣不深,故亦有愿莫遂。但其骄态固跃纸上也。拉丁字注音之遭反对拉丁拼音法,好之者虽众,排击者亦随之而起。熊士伯《等切元声》(卷八“阅西儒耳目资”)曰:“切韵一道,经中华贤哲之厘定,固有至理寓乎其中,知者绝少,因其不知,遂出私智以相訾謷,过已!”周春《松霭遗书》小学余论(卷下):

明季西人金尼阁窃等韵之余绪,撰列音韵,究不过得其粗者。切脚下一字全不理会,几类洞庭切。又读字悉依中原音,且有依其国土音者,而古音且尽废矣。于字母外,更造字父字孙之说,尤为不典。

然尼阁之法,流传甚久。咸丰八年(),贵阳圣保禄学堂犹印行《十八字母》一小册。同治十三年(),四川汪朝恩司铎著《五音集字》,将《康熙字典》按拉丁拼音重为编排,成十巨册。又《集字系音》二册,其拼音则皆以汉字出之。按察使牛树梅为题序。其书用力虽勤,而见者甚罕,以言影响,殆绝无也。光绪十八年(),卢戆章著《中国第一快切音新字》,及《一目了然初阶》。民国二年,教育部召开读音统一会,遂有所谓“罗马字母”派者。其后如刘继善著《新纂新华字》,钟雄著《新字母发明书》,李澄祥著《全球五音字母》,不可悉计。民国十七年,大学院公布国语罗马字后,论著尤多。十九年,成立国语罗马字促进会。次年,俄人德拉古诺夫(Dragunov)拟作“中国罗马字拼音法式”。二十年,遂与三五华人成《拉丁化的中国字母》;同年九月,在海参崴举行第一次中国字拉丁化会议,积极推行拉丁化新文字。二十八年,上海出现辣体新字,则仍为罗马字,而以“广韵”为标准音也。

03

荷兰人在台湾传授之红毛字

台湾红毛城明天启四年(),荷兰侵占台湾,至清康熙元年(),始为郑成功所逐。计前后共窃据台湾三十八年。荷兰人入台之后第三年,始有教士前来传教(新教),并建立教堂。崇祯九年(),创办学校,收容土番(用旧名称)学生,教以拉丁字即罗马字记录番语,后人称为“红毛字”;同时亦将荷兰文之教会书籍译成罗马字注音之番语教本。当时荷人推行教育之范围,分布于台南、新港、大目降、目加溜湾、萧垅、麻豆、大杰颠、大武垅、淡水、桃园等地,后二处似在驱逐西班牙人以后进行者。据荷兰东印度公司报告,在荷兰据台后十五年时,即崇祯十二年(),已有学生五百二十六人;四年后,则超过六百人,并有五十蕃人,已可充任教师。惟在荷兰人退出台湾前三年,此等教育已渐趋衰微。番人学习“红毛字”后,于是一切契约、账册、函件,无不采用“红毛字”;日人对此种文件颇知搜集,并加以整理,以出现最多之地为新港,故名之曰:“新港文书”。兹先就中文文献之记述,窥其一斑:康熙三十五年(一六九六)刊高拱乾修第一部《台湾府志》卷七风土志,土番风俗,曰:

有能书红毛字者,谓之“教册”,凡出入之数,皆经其手。削鹅毛管,濡墨横书,自左而右,非直行也。今向化者,设塾师,令番子弟从学,渐沐于诗书礼仪之教云。

卷五赋役志亦有“识番字者呼为‘教册番’”之语,康熙五十一年(一七一二)刊周元文《重修台湾府志》卷七风土志,土番风俗,全文采自高志。康熙五十六年(一七一七)周钟瑄修《诸罗县志》卷八风俗志,番俗考,杂俗,曰:

习红毛字,横书为行,自左而右,字与古蜗篆相仿佛,能书者,令掌官司符檄课役数目,谓之“教册仔”。今官设塾师于社。熟番子弟俱令从学,渐通汉文矣。红毛字不用笔,削鹅毛管为鸭嘴,锐其末,捣之如毳。注墨渖于简,湛而书之。红毛纸不易得,笺代之,以纸背堪覆书也。

康熙三十五年时,已“渐沐于诗书礼仪之教”;五十六年时,已“渐通汉文”;康熙五十八年(一七一九)陈文达修《凤山县志》,卷七风土志,番俗,曰:“能书红毛字者,号曰教册,掌注销入之数;削鹅毛管濡墨横书,自左至右,不直行。”一年后,陈氏又修《台湾县志》,不见红毛字资料。乾隆六年(一七四一)刘良璧《重修台湾府志》卷六风俗,则曰:“从前各社中,有习红毛字者,以鹅管醮墨横书,自左至右,谓之‘教册’。社中出入簿籍,皆经其手;今则簿籍皆用汉字。”“皆用汉字”一语,失实,番人文契迄嘉庆十八年(一八一三)犹有沿用“红毛字”者,详下。乾隆十二年(一七四七)刊范咸《重修台湾府志》卷十四风俗一,番社风俗一,台湾县大杰颠社、新港社、卓猴社仅曰:

习红毛字者曰“教册”,用鹅毛管削尖,注墨汁于筒,醮而横书,自左而右。登记符檄钱谷数目。暇则将鹅管插于头上,或贮腰间。

不提汉字汉文。惟此文己见雍正二年(一七二四)修,乾隆元年(一七三六)刊黄叔璥撰《台海使槎录》卷五,番俗六考,北路诸罗番一。黄氏以康熙六十一年(一七二二)任巡台御史,其书之成及刊印,实早于范氏。又卷七番俗六考、南路凤山番一,附载,曰:“有事则集众以议,能书红毛字者号曰‘教册’,掌注销入之数;削鹅管濡墨横书,自左而右。”末注“凤山志”。盖即康熙五十八年(一七一九)陈文达主修之《凤山县志》。乾隆二十九年(一七六四)王瑛曾《重修凤山县志》卷三番社风俗,琅??等十八社风俗,附考,标明引旧志,与《台海使槎录》所引亦同。此外,如乾隆十七年(一七五二)鲁鼎梅《重修台湾县志》卷十二风土,风俗,附番俗;二十五年()余文仪续修《台湾府志》卷十四番社风俗,台湾县大杰颠社、新港、卓猴社,皆录范志,溯其原,实皆出自《台海使槎录》及康熙《台湾县志》。惟鲁志误“钱谷”为“铁谷”;余志“注墨汁于筒”句脱“汁”字。《台海使槎录》书影,《畿辅丛书》本一九三八年,前台北帝国大学文政学部出版村上直次郎教授所作英文“新港文书”之研究(NaojiroMurakami,SinkanManuscipts),其最晚之“第二十一号新港文书”,为嘉庆十八年(一八一三)。村上共收一〇一例,中八十七例,为出于新港社之写本;八十七例中二十一例为“汉番对照写本”,属于乾隆时者十九例,嘉庆年间者二例。《文献专刊》二卷三四合期载宋文熏先生著《新港文书之一新例》,称之为“第八十八号新港文书”,为嘉庆八年()之一典契。是为“罗马注音番语写本”及“新港文书”中,略早于嘉庆十八年之“第二十一号新港文书”者。可知荷兰人被逐后一百五十余年,“红毛字”犹流行于麻豆以南下淡水社间土人中也。咸丰十一年(),斯温海(RobettSwinhoe)任台湾府英国副领事时,番社社长已不能读其所保存之罗马注音写本;且除少数老人外,亦不解其固有语言。见所著NotesontheIslandofFormosa,ProceedingsoftheRoyalGeographicalSociety,vol.VIII,No.2,年2月。同治十年(),汤泼逊(J.Thompson)来台,曾论曰:“土人现虽已不能译解其所保存罕见之罗马注音马来语文件,完全不知其价值,然仍视若至宝。”见所著TheStraitsofMalacca,IndochinaandChina,年出版。

04

天主教人之研习拉丁文

元大德八年(年1月8日),大都总主教若望孟高未诺(JoannesdeMonteCorvino)寄函可萨里亚(Gazaria)修士教长曰:“余收养幼童一百五十人,自七岁至十一岁不等,父母皆崇奉异教,幼童未受教育,亦无信仰,余悉为付洗,授以希腊、拉丁文。”是为国人最先习拉丁文者。明末,天主教东渐,适当欧洲文艺复兴运动后,拉丁文在欧洲,光日中天,盛极一时。意大利之拉丁文学运动,更驾各国而上之。罗马、米郎,文风最高。利玛窦出身之罗马学院,实执牛耳。故当时来华西士,于拉丁文之造就,多非今人所望尘能及。西土既入中国,拉丁文最为习见,受国人之注意亦深。《帝京景物略》卷五“西域外”记“利玛窦坟”曰:“后虚堂六角,所供纵横十字文。”以敬十字者习用拉丁文,乃称之曰十字文,其名新颖可喜。吕留良《晚村文集》(卷六)“友研堂记”曰:“八角研,余姚黄太冲名宗羲所赠也。(中略)有铭,即用六朝回文旧语,而中刻耶稣三角丁圆文。其质则歙之龙尾也。”太冲诗云:“一研龙尾从西士,传之朗三传之我。”朗三即梅朗中,精西洋算法。三角丁圆文者,峨特式字也。称以耶稣者,亦以拉丁文为教会常用语,与“景物略”之称十字文,其义同。是其时西士,迎人所好,亦尝以拉丁文镌刻物品,而为馈赠之需矣。虽然,此非西士之志也。拉丁文之可以为来华西士用者,在灌输学术与教理。第彼时拉丁文与汉文之互译,类由西士口授,国人为之笔录。缘拉丁文学习匪易,当时从西士问学论道者,多中年以上人,记诵倍难。万历四十二年(),乃请教宗准以汉文迻译《圣经》、《司铎课典》、《弥撒经典》等,司铎得以汉文举行教礼。教廷诏如所请,乃因审查译文,时日迁延,国人亦渐有谙拉丁而任为司铎者,其议遂寝。免用拉丁文之议,虽功败垂成,似属可惜。然教会欲植基于中国,培植通晓拉丁文之中国教士,实为根本之图。盖教会之豁免,其性质近于一时之通融,非可以垂诸永久者。万历十七年(),范礼字(AlexanderValignani)在肇庆收四人入耶稣会之初学院(Novitiatus)。入初学院者,或终身为修士,或志在升司铎,凡志为司铎者,拉丁文乃必修之科。二十三年(),粤人钟明仁亦入韶州初学院。三十一年(),澳人邱良禀继踪而至。先是,范礼安并于二十二年()立院于澳门,原名圣母院,后改名三巴公学,即圣保禄公学。日本修士亦来此习拉丁文,详见拙著《中国在日欧初期交通史上之地位》。我国著名画家吴渔山神父历,亦曾在此居住,而著有《三巴集》。利玛窦以澳门为亡命者之逃薮,国人所鄙,遂于二十六年()建院于北京。阅十载,南昌初学院亦告成立。天启四年(),更筑新院于杭州。三十余年间,拉丁文在中国植基运动,不为不宏。乃曾几何时,都归中缀。至康熙十七年(),南怀仁(P.FerdinandusVerbiest)上书会中视察员,请在中国内地复设初学院,并在澳门专设华人初学院。澳门大三巴牌坊(圣保禄大教堂遗址)然阅时不久,各省修道院(Seminarium)即相继成立。修道院者,天主教教士之养成所也。分高初二级,高级修院亦曰大修院,专攻哲学、神学,旁及圣经、教律、教史、教仪、圣乐等,多以拉丁文讲授。初级修院亦曰小修院,则以本国文、拉丁文、第二外国语、社会科学等为主。然以拉丁文艰深难解,往往占时独多,西南诸省以是称小修院为“纳丁学堂”(见《高丽主证》、《黔疆诸证》)。故小修道院者,实教中人治拉丁文惟一处所。陈介夫与谢凡合撰《中国修院简史》,发表于《新铎声》第七期,或资参考。康熙三十四年()阳历十一月二日,唐和之主教(BernardinusdellaChiesa)自南京上传信部枢机主教书,谓五月间有二法国人抵此(GasparFranciscusGuéty,Giac.Lirot),前者华名译音为Fang-chow,后者华名译音为HsüFasheng。毕业于韶州大修院,并于年(康熙三十四年)晋铎。见《中国方济各会志》(SinicaFranciscana)第五册三三一页。此或为中国境内第一所正式大修院,学生在此传习拉丁文,亦无可疑,创立年代不详。康熙三十八年(),毕天祥(P.LouisAntoineAppiani)以中国教会礼仪之争方烈,西蜀去各省较远,相安无事,欲立修院于成都,未果。五十年(),穆天尺(P.JeanMullener)思在湖南学常德立院,亦未遂。五十四年(),天尺被简任四川主教,乃节衣缩食,设讲席于成都。乾隆四十四年(),教士刘加略(P.Hamel)、艾若望(亦名娄德胜P.Gleye)及梅某(P.Moye)树修院于滇北龙溪。三年后正式成立。刘司铎原任教于印度本地治里(Pondichéry)之Virapatna修院,艾司铎则为暹罗修院之创立人。逾四年,迁四川宜宾落瀼沟。其地距城二百华里,去龙溪七十里,地介二省,便逃窜也。嘉庆十九年()阳历八月十四日,毁于教难。时罗主教(RR.D.D.LudovicusFlorens)为院长,率学生二人,自云南间道入越南,甫抵其地,主教即罹疾终。道光四年(),再在龙溪恢复。十年(),成都附近木坪另立修院,由一中国神父Bartholomaeus陈与Imbert神父共同建立。见《四川省中国圣职人员录》(GatalogusCleriIndigenaeinProvinciaSe-Tchouan,-,页36)根据此一名录,在木坪就读者凡十一人。年《巴黎外方传教会会刊》、等页,记同治二年()至十一年设于十里庄(译音Chelichan)之修院,人数不详。光绪十七年()至民国十一年之三关楼(译音San-kouan-leou)者,前后共有四百三十四人;设于河堤口(译音Ho-ti-keon)者共有四百六十二人,晋升司铎者五十六人。李安德司铎(见下)晚年多疾,在成都城外凤凰山教七名儿童拉丁文,取名“圣诞修院”;乾隆三十年()为官方发现,李氏逃逸(见拉丁文李氏日记,Launay撰导言)。雍正元年(),澳门三巴公学改为若瑟修院,仍由耶稣会管理;乾隆二十四年(),会士为葡萄牙政府驱逐出境;三十八年(),教廷解散耶稣会;四十九年(),葡萄牙遣使会士改澳门耶稣会若瑟院为本会修院,授拉丁文、中文、哲学、神学、数学,葡后出帑修葺院舍,瞻养全院师生,称王家学院。嘉庆二十四年()后,即为全国遣使会硕果仅存之修院,国内欲求拉丁文深造者,咸集于此。至道光二十五年(),始告停办。不久又告恢复。自光绪十六年()至宣统二年(),在该院领受圣职者八十一人。乾隆五十三年(),北京教会已有读拉丁文者十五人。盖三年前遣使会士罗广祥(P.JosephRaux)与基德明(P.Jean-JosephGhislain)入京接管耶稣会事业时,已致意于此矣。嘉庆九年()即开办修院,十一年京中忽弛教禁,修院亦公然弦诵,未六载,复遭禁阻。时有中国神父薛氏负责维持,大多数均遣往澳门就读,仍留学生六人于身畔,完成学业。道光七年(),薛氏避居南堂,两年后,迁修院于察哈尔之西湾子。道光二十四年(),察哈尔西湾子(今崇礼县)及江西南昌之三桥修院,相继成立。是为赣浙两省之修院,直至道光二十九年(),三桥修院仅有十四人,内浙籍者三人,余皆赣籍。咸丰四年(),三桥修院迁南城之九都。同治二年,()迁九江,既而复返南城。盖道光二十五年(),舟山居民集体信教者甚多,献庙宇为天主堂者达十余所;二十七年,石主教(Mgr.PierreLavaissière)将离城三十里许之天后宫改为修院,是年名册上有三十五人,隶浙赣两省。在舟山修院未落成前,浙赣修士三人,皆在澳门读拉丁文;返浙后,先在嘉兴硖石之车辐浜继续肄业,后亦迁往舟山。同治十年(),设大修院即神学院于杭州,舟山乃完全为小修院。宣统二年()五月十日,教廷划浙江教区为二;民国元年,杭州教区小修院成立。杭州教区成立之始,即有神哲学生四人,专读国文、拉丁文之小修院生二十七人。咸丰二年(),贵阳亦成立修院,即所谓纳丁学堂,或纳丁书院也。或云在七年后。不久即为地方官所毁。咸丰十年()春,缚理(Louis-SimonFaurie)任贵州宗座代牧,即在六冲关重建,至同治三年(),有修士四十四人。五年又被毁,事平后重建。道光二十四年(),河南教区成立,首任安主教(Joannes-Henricus-MaximilianusBaldus)立修院于南阳,至咸丰十一年(),已有二修士接受副襄祭职。乾隆四十六年(),福建主教郭氏(M.JosephCalvo)就职后,原拟立即成立一修院,以教授拉丁文及神学,但正值禁教时期,无法实现,因此有志青年,皆送往马尼拉就读,直至嘉庆十八年(),罗主教(RochCarpenaDiaz)始在今福宁教区罗家巷总铎区之溪填成立修院,教授拉丁文,最初仅十二人,其中一人因拉丁文已颇有根基,即攻读神学;直至道光九年(),造就司铎七人;至道光十四年(),不得不迁往马尼拉,以避教难。道光二十九年()至光绪九年(),高氏(MichaelCalderon)任福建主教,曾创立大修院及小修院各一所,成绩斐然。道光二十三年()阳历二月三日,江苏青浦县之张朴桥亦开设一修院,属江南教区,即江苏、安徽二省,成立之始即有学生二十二人,其中五人来自山东;惟张朴桥教友恐遭官厅干涉,颇感不安,同年七月,即迁上海近郊之横塘。道光二十四年(),修士增至三十二人;道光三十年(),迁浦东张家楼。咸丰三年(),立神学院于上海董家渡,专攻拉丁文及哲学者仍留张家楼。咸丰八年(),第一批修士八人晋为司铎。当太平天国之乱时,小修院曾停办三年;咸丰九年,乃与徐汇公学合并,惟修士须另加拉丁文课。但次年又单独设立;同治六年(),再度与公学合并。光绪三年(),徐家汇创设大修院。计自咸丰四年()至同治十二年(),入院者一百六十五人,仅十六人晋升司铎;自同治十三年()至民国七年(),入院者二百三十四人,接受圣职者达一百三十一人。山东方面,在道光年间,攻读拉丁文及神哲学之修士,多在河南教区借读。光绪十二年(),圣言会士安治泰(J.B.vonAnzer)任山东南部主教,即在阳谷坡里庄成立小修院。在庚子教难前,已栽培司铎六人;庚子以后,先迁济宁,再迁兖州。民国十年以后,凡山东兖州、青岛、曹州、阳谷,河南信阳、新乡,甘肃兰州,青海西宁,新疆迪化等圣言会所辖地区,及甘肃天水嘉布遣会教区,皆有修士送兖州修院肄业。该院自光绪十二年至民国四十三年,产生枢机一人、主教二人、监牧一人,司铎约近百人。五口通商以还,国内修院逐渐开设,遍于各教区。民国二十九年,统计全国小修院暨备修院凡一百九十所,学生五千一百十四人,皆必读拉丁文者。其以拉丁文讲授各科之大修道院,计三十六处,学生八百七十人。抗日战起,各地修院陷于停顿者多;大陆变色,更有流亡至香港、澳门、菲律宾、意大利等处者。至于近年在台湾成立之修院,则有台北县泰山乡之圣多玛斯神哲学院、方济会神哲学院、新庄镇若瑟修院、台中市圣神小修院、云林县斗六镇圣心修院、台南市碧岳神哲学院、达义修院、圣方济修院,高雄市圣若瑟修院、圣道明修院、花莲市圣若瑟修院,以上得修院及神哲学院,拉丁文皆为必修科。历代教会会议亦极重视拉丁文,嘉庆八年()之《四川会议录》(SynodusSze-tchuensis)为中国教史之著名文献,道光十二年()传信部命令全国奉行。其第七章第三节命修院学生必须精谙拉丁文,能作通顺文字,除每日授课外,年有考试二次。每年或每二年必由主教亲行覆试。四川会议之预会者教士十四人,属法国籍者一,余皆川黔人也。民国十三年第一届全国会议亦规定(第六七二条第四目):“在小修院教授拉丁文作攻读神哲学之准备。应采用拉丁文全盛时代之名著、教父暨圣教礼典中之诗歌,并节取司铎日课中之文字。”其他各教区会议,亦无不注意及此。不多赘焉。拉丁文之传授,教会虽重视若此,惟以二三百年前设备之困难,师资之缺乏,黉舍教育之外,盖别有他途:一为出国之研究,一为私人之教读。国人首膺主教任者,闽人罗文藻,即以崇祯十三年()至菲律宾学习拉丁文者。又十载(顺治七年,),粤人郑玛诺司铎,则更远航罗马。自是继起者代不乏人。康熙二十年(),南京人沈福宗,名弥格尔,随柏应理(PhilippusCouplet)至欧,自法而英,并至牛津大学,晤东方学大家Hyde,Hyde遗书中有福宗之拉丁文通信及“棋谱”、“升官图”、度量衡制与汉文及拉丁文对照之应酬语(见Able-Rémusat著NouveauxMélangesAsiriques,T.页及H.Cordier著LaChineenFranceauXVIIIesiécle,,页)。康熙四十八年(),陕人樊守义亦负笈都灵、罗马。拙著《中西交通史》第四册第七章第二节载有其赴欧游记《身见录》。雍正二年(),供奉画院教士马国贤(MatthaeusRipa)率吴露爵、谷文耀、殷若望走那不勒斯,创中华书院,西名圣家书院(CollegiumSanctaeFamiliae)。圣家书院之议甫起,即遭若干人反对,而以耶稣会士殷弘绪(Fr.Xav.d’Entrecolles)为最激烈。康熙五十九年()阳历四月二十一日,康和之主教自临清发出致殷弘绪函讨论此事,亦云:“以余观之,关于马国贤为幼童创办学校即修院之计划,不免有危险及不合时宜之处”;但谓“此时下令阻止,余认为亦不光明正大。”马氏本人亦有报告,详述殷弘绪之反对、诽谤与侮辱。康和之函为拉丁文,载《中国方济各会志》第五册,页;马氏报告系抄本,藏汉口总主教公署档案室A字二十四号。但年(康熙五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马氏已接获传信部秘书长D.Silv.deCavalieri覆书,对其招收中国青年,授以拉丁文及各类科学,作晋升司铎之准备,俾基督之教会在此广大之帝国,能屹立不摇,此贤明之举,已获教廷赞许云云。王先谦序《西被考略》,谓“康熙中意大利建文华书院”,殆即指此。原作者金永森自叙亦曰:“圣祖仁皇帝,天纵多能,靡术不究,尤留心外国事。当时建文华书院于意大利,遣子弟出洋学习。”马国贤以雍正元年离华,谓书院成于康熙者,盖动议于康熙,实现于雍正也。国贤为康熙四十六年()教廷遣来宣布主教多罗(CarolusMaillardusdeTournon)被擢为枢机主教者。又尝供奉画院,故西返时,帝宠赉有加。谓画院系清廷所建之说,殆即起于此乎?国贤以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抵那不勒斯。雍正十年()阳历七月二十五日,经教宗格来门(Clementus)十二世明令许可,在那不勒斯正式开学。圣家书院不以华人为限,凡有志来远东传教者,悉可就读,而土耳其人亦在收容之列。乾隆二十四年(),欧洲学者Mairan、deGuignes、Hauterayes等以中国民族是否起源于埃及而生剧辩。会M.Needham得埃及女神半身像于都灵,像有文,颇类汉字,乃就梵蒂冈图书馆某北京籍馆员询焉。其人为译成拉丁文,盖康熙末年,北京已有一《拉丁中华字典》,凡三十六册(见Mémoiresconcernant……desChinois序)。知当时国人已有因谙拉丁文,而服务于教廷图书馆矣。乾隆五十八年(),院中并有二人应英政府之聘,充使臣马戛尔尼(LordMacartney)之舌人,其一为李目标司铎。咸丰十一年(),意政府改文华书院为王家亚洲书院。光绪十四年()阳历十二月二十七日,意大利政府正式宣告封闭圣家书院,民国二年复改为王家东方书院。本来面目,荡然无遗。计自雍正十年()七月二十五日正式开学,迄于停办,凡一百三十年。停办后,学生借读于圣家修会者,又二十七年,前后收华生达一百有六人,欧洲学生一百九十一人,土耳其学生六十七人。学生中有一人为菲律宾人,名GabrieldeAngelo。那不勒斯圣家书院而外,意大利境内,别有招收华生攻读拉丁文之处所,是即教廷传信部大学,亦称乌尔朋大学(CollegiumUrbanum)。华生之厕身该大学,实始于道光十六年()。民国二十五年,举行华生留学传大百年纪念,计先后得九十九人。道光三十年(),卒业之连某,且远赴加尔各答,为教会服务。同治二年(),学生郭难能堂并首获神哲学博士学位。顾传大为一国际性大学,学生国籍恒达二三十,近年国人前往者,多先在国内修拉丁文,求能直接听讲也。其在东亚,国人尝远适暹罗、安南、缅甸、印度、马来、菲律宾治拉丁文矣。方顺治十五年()巴黎外方传教会SocietasMissionumadExteros之成立也,即筹立学校于东亚。一以便欧洲教士学习土语,一以便远东修士攻读拉丁文,与其他必修课目。康熙三年(),召开主教会议,决定在暹罗京城Ayuthia创立第一所修院,名若瑟修院。乃在暹罗设校。缘其时暹罗为远东惟一可以自由传教之地,外人亦得任意居留。又以地点适中,交通便利,中国、印度、日本、安南等处学子,俱易前往。《文献丛编》(第十五辑)发表乾隆五十年()山东巡抚明兴拿获西洋吧地哩哑喥解京折,谓:“朱行义供认系福建甫田县人,名朱里官,素习天主教,教名哑得尔亮。(中略)该犯自幼曾到暹罗天主堂居住,因能说西洋话,认得西洋字,是以人称为神甫。”神父必知拉丁文,因认得西洋字而称神父,其必为拉丁文也无疑。中国神父到暹罗读拉丁文,此一例也。但该院在暹罗时,中国学生寥寥。康熙二十一年(),全院三十九人,中国人仅一名。但康熙八年()即有一中国修士在该院晋升司铎,惜姓名失考(见D.Elia著TheCatholicNativeEpiscopacyinChina,页39)。该院毕业之中国司铎中当推李安德之拉丁文为最优,所撰拉丁文日记,迄今为人传诵。乾隆三十年(),缅暹交閧,学校被毁,越二月,乃一迁Chantaboum,再迁印度本地治理,三迁柬埔寨。嗣又议迁菲律宾,为西班牙人所拒,不果。嘉庆十四年(),遂奠新基于马来之槟榔屿。槟城修院之成立,四川主教徐德新(BeatusEpiscopusDufresse)之力最多。十六年(),华生得二十人,其他各地来者寥寥无几,一时有中华修院与四川院之目,则以川人独多也。道光二十八年(),贵州教会派学生二人前往,后又续派三人。同治八年()后,滇省亦颇有人往,余则来自马来、安南、暹罗、缅甸等处,至今存在。民国二十九年,统计华生之在槟榔屿者,犹有十五人。历年总数则不可考。据康熙四十一年至咸丰八年《四川省中国圣职人员录》所记,一百五十六年中,曾居暹罗者十三人,在本地治理者十人,留学槟榔屿者七十八人。又民国十一年时,学生共一百零七人,计缅甸人四十六、暹罗人五、马六甲人四、安南人九、我国学生四十三,内川滇人各七、黔省八、粤省十八、桂省三。苟合二百余年来全国各省遣往之学生计之,其数必有可观。乾隆四十五年(),有马司铎者,川人也,自本地治里转学加尔各答,曾振铎贵州,称文大公,以其博学能文也(见Gourdon,BeatiMartyresProvinciaeSe-TchouaninSinis,页72及《四川省中国圣职人员录》页24)。上述数处,为十七世纪以来国人在海外研习拉丁文人数较多之所。其仅少数人前往者,除上引罗文藻、郑玛诺诸人外,若雍正三年()去菲律宾之冯颂真,乾隆五年()赴巴黎之刘保禄等六人,十六年()游学法国各地之杨德望、高顃思。更仆难数,不能一一举也。国人读拉丁文,至须乘长风,破万里浪,远适异域,其最大原因,实由于教禁。苟有不能出国者,则往往私相传授。而普通教友之有志通拉丁文者,既不能入初学院与修道院,更惟有私淑之一途。曾德昭(Alv.deSemedo)记曰:“张焘亦浙人,与李之藻、杨廷筠相善。在京时,因利玛窦劝而受洗礼,奉教甚笃。曾习拉丁文,凡年中各瞻礼之特种经文,咸能念诵”(LePetitMessagerdeNingpo,Nos.7-8,,页)。其拉丁文之出于私授,无可疑者。康熙二十七年(),主教罗文藻授吴历、王其渊、刘蕴德为司铎,时蕴德已届耳顺之年,历五十七岁,其渊最幼,亦四十五岁,皆能以拉丁文行弥撒礼,蕴德官至钦天监监副,其拉丁文传自治历之西士可必也。其渊以康熙十五年()入杭州耶稣会初学院,时年已四十有二,拉丁文必在院中探讨。历为名画家,字渔山,号墨井道人,所著《三余集》,有“西灯”一诗曰:“灯自远方异,火从寒食分。试观罗玛景,横读辣丁文。蛾绕光难近,鼠窥影不群。擎看西札到,事事闻未闻。”诗名“西灯”,而其实则咏拉丁文也。陈援庵先生著《吴渔山晋铎二百五十年纪念》文,以为道人与罗马应有通信。道人能读西札,其拉丁文造诣,必不平庸。然据罗主教上传信部枢机主教书(同上,,No.1,页17发表),渔山等三司铎皆仅知娴诵拉丁而已。能为拉丁文发音,即可晋任司铎,此固顺治十六年()教宗亚历山大七世(AlexanderVII)所准也。惟渔山祝圣司铎前,居澳门三巴寺(即圣保禄堂)颇久,则拉丁文之琢磨,固裕如也。然渔山尝从鲁日满(FranciscusdeRougemont)暨柏应理学道,谓日满与应理为其拉丁文问业师,当亦可能。《三余集》更有和“姑苏沈范二子杂诗”七首,其一曰:“近究西文学,竟虚东下帷;残篇多鼠迹,新简乱萤飞。”又六十吟曰:“西学日究犹未足,何事努力不少壮?”渔山成司铎后,传道三十年始谢世,三十年之简练揣摩,拉丁文必斐然可观。学贵有进,膺铎职之始,虽止吚唔成诵,亦何伤也?《墨井集》一卷五“续口铎目抄”,赵仑记康熙三十五年八月某日“……先生为余指示西音,叮咛再四,俾余勿忘。盖先生视人之技,若己有之。”此所谓“指示西音”,则渔山且以拉丁文或至少以拉丁发音传授于人也。康熙以后,教中私习拉丁文之风,遍于各省,而雍、乾、嘉、道诸朝为最盛。教人之为地方官拿获者,西洋书与十字架同视为惑众之具,刑罚綦重。于是山藏林窜,销声敛迹。然在上者禁教愈严,在下者规避责任,隐匿不报者亦愈多。惟教众求逃逸之利便,则往往集居于滨河之地,或深入穷乡僻壤。今日全国各省奉教七八世乃至十余世者,比比皆是。数十户至数百户之老堂口,亦所在多有。而三百年来传习拉丁文之私塾亦胥为此类老堂口所附设。坚苦卓绝,有足多者。今各省历史较久之修院,殆无不渊源于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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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主教人之研习拉丁文

国人之习拉丁文者,不仅天主教人已也。拉丁文之正式用于中国官书,殆始于康熙二十八年()之中俄交涉。《熙朝定案》:“康熙二十七年三月十三日,理藩院奉旨:‘朕看所用西洋人,真实而诚悫可信。罗剎着徐日升去,会喇第诺文字,其文妥当。汝等也行移文,往说罗剎。’”《正教奉褒》文同,喇第诺改作拉提诺。《圣祖实录》记:“康熙二十八年十二月丙子,遣大臣与俄罗斯议定边界,立石以垂久远,勒满汉字,及俄罗斯、拉梯诺、蒙吉(古之误)字于上。”《东华录》康熙四十四曰:“上命议政王大臣集议,议政王大臣等,应于议定格尔必齐河诸地立碑,以垂永久,勒满汉字及鄂罗斯、喇第讷、蒙古字于上。”《朔方备乘》所记,略异数字,改喇第讷为喇地讷,并注曰:“臣秋涛谨案皇朝通志作拉提诺,一作腊底诺。”《黑龙江外纪》喇地讷作喇第诺。盖康熙中俄划界,订《尼布楚条约》,教士张诚(J.Fr.Gerbillon)、徐日升(ThomasPereira)充译员,并建议以拉丁文为交涉时之正式文字。钱良择《出塞纪略》曰:“其俗素奉天主教,交移俱用蜡谛诺字,蜡谛诺者,即今中国所传西洋字也,大抵风尚与西洋国不远,故遣使时皇上特命西洋二臣同行。”喇地讷、喇第诺、蜡谛诺,亦拉丁文之异译。杨宾《柳边纪略》曰:“阿罗斯钱,银质,(中略)一钱必书数十字,不可辨。或曰文字用蜡底诺话。蜡底诺者,西洋诸国之官话也。”彼时国人于拉丁文之知识已不为浅矣。《尼布楚条约》拉丁文原件影印件(俄方保存本)《尼布楚条约》后,以拉丁文为对西洋各国之外交用语,几成为定例。道光三年,松筠撰《绥服纪略》,有曰:“绥服习国书,北海画疆陲。”原注曰:“时俄罗斯既已遵奉檄文,约束其边界人等,永不滋事。(中略)遇事即以清文兼俄罗斯及西洋字话,缮写驰递,庶有印证,以免舛误,至今永为定例。”所谓西洋字即拉丁文也。今藏于故宫内阁大库之外交史料,俄罗斯档中,尚多拉丁文者。他如乾隆五十七年十月,英使马戛尔尼来聘时,英官巴灵之原禀,亦有英文及拉丁文者两种。见张德泽著《故宫文献馆所藏之清代外交史料》,载《辅仁学志》八卷二期。拉丁文之翻译,其初皆西洋教士任之。《大清会典》内阁规定外藩各部应用文字,即曰:“西洋诸国用拉体诺字,遇有陈奏事件及表文,皆译出具奏。(中略)拉体诺字传西洋堂人译写。”前述英官巴灵之拉丁文原禀,亦由军机处令在京西洋人译出呈览者。见同上。自中俄交涉后,康熙帝即有志设学栽培专习拉丁文之人才,以备折冲之用,然其计划乃迟至雍正时,始获实现。读拉丁文者为满洲之青年,初附设于俄罗斯馆,旋即另设西洋馆。《朔方备乘》卷十三“俄罗斯学考”谓:“康熙二十八年,俄罗斯察罕汗遵旨定界议和,后申请遣人进京学习国书,俟通晓文理后换回。此俄罗斯国遣子弟来京读书之始。”同在一馆内,俄童习满文,满童习拉丁文,甚盛事也。然俄人固不满西洋教士之充拉丁文译员,故旋即设法罗致俄人之通拉丁文者,故宫博物院所出《文献丛编》第二十七辑“俄罗斯档”载:

雍正五年,尚书图理琛等议奏:“现在住京俄罗斯喇嘛仅止一人,再请咨取喇嘛三人,并学艺俄罗斯孩童四名,会俄罗斯、拉提诺文字二名,均住该馆,并照以前来京俄罗斯喇嘛,给予廪饩,俟学有成效,再行酌量回国。”

《钦定理藩院则例》卷六十三“俄罗斯事例”在“俄罗斯交界通商各条例”中有一条曰:

一、京城之俄罗斯馆,嗣后惟俄罗斯之人居住,其使臣萨瓦所欲建之庙宇,令中国办理俄罗斯事务大臣,在俄罗斯馆建造。……至俄罗斯等伊本国风俗拜佛念经之处,无庸禁止。再萨瓦所留在京学艺学生四名,通晓俄罗斯、拉替努字话之二人,亦在此处居住,给予盘费养瞻。

萨瓦原名为Vladislavie。拉替努为拉丁文之又一异译。《大清会典》理藩院则例亦记是年:

准俄罗斯馆内设立庙宇,令在京之俄罗斯僧一人居住。并照该国所请,增俄罗斯僧三人,俟送到时,一并给与口粮食物;听其于庙内行俄罗斯教,礼拜念经,无庸禁止。

俄罗斯教为东正教,庙宇乃教堂,僧或喇嘛即教士也。俞正燮《癸巳存稿》则信其为真喇嘛,皆《异域录》所传误也。《异域录》记曰:

我等来时,我大部交付,右俄罗斯国商人科密萨尔乞请,行俄罗斯佛教。番僧在京师者,止有米提里一人,年已老迈,倘有不测,则行我俄罗斯佛教之人,必致断绝;若准我国送番僧前来,我即送来等语,我国大臣转奏蒙大皇帝恩准,送番僧前来。又曾交付尔商人科密萨尔,尔国若有外科良医,一并送来;我等事竣还朝时,尔国若将行教番僧、外科医士给发,令我等带去。

而俄国所派之人,《朔方备乘》卷十三“俄罗斯学考”亦曾述及,据称:“(俄国即)遣其官生鲁喀、佛多德、宜宛、喀喇希木四人来学,即旧会同馆设学焉。”四人原名为1.LucasVoeikoff,2.TheodosiusTretyakoff,3.IvanPukhart,4.GerasimeChulgan。前三人乃雍正五年()九月随同郎喀(LarencLange)商队而来,后一则以雍正七年()六月十六日与教士Platkovskii同至北京。惟据《大清会典》似雍正六年初,前三人尚未到京也。文曰:“雍正六年议准俄罗斯学生,俟送到时,令其在俄罗斯馆居住,交与国子监,选满、汉助教各一人,往馆教习清、汉文。”《大清会典》理藩院则例又曰:“萨瓦(按系俄国使臣)所留在京学艺之学生四名,通晓俄罗斯、拉替努字话之二人,亦全在此处(指俄罗斯馆)居住,给与盘费养瞻,支领银两等件。”与前引《钦定理藩院则例》文字略异。拉丁文而外,清廷亦令满籍儿童攻习俄文,《会典》内阁载:“俄罗斯馆专司翻译俄罗斯文字,选八旗官学生二十四人入馆肄业。”此二十四人是否专读俄文,抑或兼读拉丁文,则不得而知矣。《皇朝通考》卷三百“俄罗斯”:“雍正五年三月,察罕汗遣使表贺上登极。……并以恰克图口为常互市处,人数不得过二百,定例理藩院司官一员照料,修京城俄罗斯馆,来京读书幼童及教习等官给养瞻额,回国者听。”以上所引,均为汉文史料,试更以外文资料证之。据雍正七年()十月三十日龚当信(P.CyrusContancin)与P.Souciet书,则“是年三月,帝立学校一所,收满汉青年子弟,命读拉丁文,以法国耶稣会士主其事,巴多明(P.DominicusParrenin)掌全校事宜,宋君荣(P.AntoniusGaubil)副之。”此言汉人子弟亦习拉丁文,误也。十年()六月十三日,君荣亦有函致P.Souciet曰:“拉丁文班情形尚佳,学生多能操拉丁语,成绩颇优。”同时A.Rémusat亦记曰:

北京设西洋馆,招满洲青年专修拉丁文,备与俄国当折冲之任也,巴多明尝总其事,近乃不起,宋君荣遂继其职。君荣曾充拉丁文及满文译员。中俄交涉后,西洋馆之重要益见。君荣译圣彼得堡议院之公文为拉丁文及满文,又译清廷之汉满覆文为拉丁文。(中略)中俄文字悬绝,误会曲解,在所难免,双方各执己见,积不相让,交涉停顿凡三十载。君荣为之疏通。(Pfister,页)

时又有方守义(P.J.F.M.D.d’Ollières)者,亦曾任清廷译员,凡满、汉、俄、拉丁之译事悉与焉(同上,页)。钱德明(P.J.J.M.Amiot)记西洋馆继续存在者更十五寒暑,但学生中迄无任译员者(同上,页-)。乾隆二年()十月十六日,教士戴进贤(P.IgnatiusKoegler)等奏请救诬疏,有云:“臣巴明等蒙命(指雍正帝)教习官生学辣第诺语言文字。”(余藏《辩学》抄本。)十三年(),改明之四夷馆及会通馆为会通四夷馆,专司翻译及传授外国语,命西洋堂人译为拉体诺字。所译各国文字俱分天文、地理、时令、采色、身体、人物、器用、宫殿、饮食、衣服、方隅、经部、珍宝、文史、鸟兽、数目、通用、香药、花木、人事各门。故宫博物院图书馆藏写本《华夷译语》,凡九十八卷,四千五百余叶,收文字三十四种。写本来自军机处之方略馆,原藏寿安宫。其“拉氐诺语”凡五卷,平均一页四语,约百页为一卷,各卷纵二五吋,横一七·二吋。录其一页如后:

身体门

拉氐诺语

corpus

natura

补郭

喇都纳

斯咡

乾隆五十九年(),俄人PavelIvanovitchKamensky抵北京,入俄罗斯馆,攻汉满文甚勤,并研究风土人情。氏又为拉丁文专家,遂入理藩院供职,专司欧洲各国公文译事(McGrain著,TheRussianOrthodoxMissioninChina,载年《教育丛刊》第十二期)。学习俄文之学生,直至嘉庆八年()犹有存者;至中国学生之习拉丁文者,废于何时,则不可考。《大清会典》(同上):

嘉庆八年奏定,考试俄罗斯学生等第,作为五年一次:考列头等者,作为八品官;考列二等者,作为九口官;考列三等者,着交该学善加教诲。由八品官复行考列头等者,作为七品官;由七品官考列头等者作为主事,分部学习行走,遇缺即补。

《粤海关志》第七册卷二十四咪唎??国章曰:“今各国通行字,相传为马逻可国所造,用二十六字母谐声比附以成字,各国大略相同,谓之拉丁字,亦谓拉体纳字。”魏源《海国图志》(卷七十六)玛吉士“地球总论”曰:

论五洲万国之语言文字,约有八百六十种。欧罗巴语言五十三,其通用者十有七:一大西洋、一大吕宋、一意大理亚、一佛兰西,以上四者,乃罗马国辣丁语所分派者也。(中略)一英吉利,其语乃辣丁、调多尼加二国所相并者也。

盖自道光以降,国人对外国语文之知识,已非往昔所可比矣。及光绪二十二年(),梁任公先生与马眉叔先生遇,始蓄创办译学馆之愿。任公为序《适可斋记言记行》曰:

世之谤君者勿论,其称君者,亦以为是常肄西文,履西域,接西士而已之人也。自命使以来,可斗量也。吾有以窥君之学,泰西格致之理,导源于希腊,政律之善,肇矩于罗马。君之于西学也,鉴古以知今,察末以返本,因以识沿革递嬗之理,通变盛富强之原。

眉叔于希腊、拉丁寝馈颇久,乃能使任公钦折如此。曾惠敏《英法日记》(光绪四年九月初八日)录眉叔上书,自陈考巴黎大学政治及文学硕士学位之经过曰:

六月底试第一场,场期二日,第一日以腊丁文拟古罗马皇贺大将提督征服犹太诏,又以法文译“埃及希腊水战”及腊丁歌章。次日考问舆图及希腊、腊丁与法国著名诗文,兼问各国史学,复得宗师优奖,谓愿法人之与考者,如忠斯可矣。一时在堂听者,不下数百人,咸鼓掌称善,而巴黎新闻纸传扬殆备。

眉叔名建忠,故自称“忠”。时在眉叔遇任公前十八年,其拉丁文已蜚声海外矣。迨戊戍新政倡行,任公复上书清帝,请设译学馆,并约眉叔兄相伯先生主馆事,以相伯亦精欧西古文字也。议将定而政变作,事遂不成。阅五年,相伯创震旦学院,任公已走日本,为《祝震旦学院之前途》一文,载《新民丛报汇编》,其念兹在兹者,仍为拉丁文。曰:

士生今日,不通欧洲任何一国语言文字,几不可以人类齿。而欧洲各国语言,皆导源拉丁。虽已通其一,固亦不可不补习拉丁,而先习拉丁,然后及其他,则事半功倍,而学益有根柢焉。此马相伯、眉叔兄弟所素持之论也。

此虽马氏昆仲之论,任公实心折而倡导焉。任公从马氏昆仲学拉丁文之经过,余别有文记之。震旦学院所定课目大别为四:曰语文学、曰象数学、曰格物学、曰致知学,语文学一科,以拉丁文溯其源,盖欲以拉丁文别树一帜者。阅二年,相伯以故离震旦,别创复旦公学。然自是留学欧美者,不管研精拉丁文之士,而国内大学亦多设课选修焉。

06

中国人之拉丁文著作

国人学拉丁文虽久,而著述则鲜。有康某者,以乾隆五年()赴法,阅十年,以疾返国。是年六月三十日舟行至孟加拉国,卒于其地。尝以拉丁诗记述旅程经过,多至二百页,而未尝假手于字典。同行法人钱德明(P.Amiot)叹为奇才,以为可与欧洲名诗人相颉颃云。李安德,陕人,尝就读澳门及暹罗。雍正三年()为司铎,其时教难甚烈,氏返国后,足迹遍粤、闽、鄂、湘、川诸省,教会赖以不坠。而在四川为较久,有“四川使徒”之称。乾隆三十九年()卒,所遗拉丁文日记,起自乾隆十一年(),迄于二十八年(),其中仅间断八个月,雅洁可诵,且为极珍史料。光绪三十二年(),刊印于香港,凡七百三十一页,名DiariumAndreaeLy。乾隆二十九年()至三十一年(),任四川主教之PièrreKerhervé(华姓名不详)曾向教廷请求,以李公为继承人,李公以年迈力衰辞。见其拉丁文日记前Launay所撰导言。黄伯禄字斐默,江苏海门人,中西著述俱富。所作拉丁文《中国置产法》、《中国历法》、《中公历合璧》,与法文《中国地震考》、《中国日月蚀考》,俱传诵海外,有声于时。马相伯先生与弟眉叔,拉丁文皆冠绝一时,已见上述。相伯名建常,改名良,眉叔名建忠,俱从义教士晁德莅(AngelusZottoli)游。光绪二十九年(),相伯作《拉丁文通》,为震旦学院教材,绝板久矣。余藏有一册。叙言曰:“三五同胞,不远千里,不诿年齿,同力合作,借拉丁文以沟通泰西学术之源流。”此马氏作书之本旨也。眉叔亦纂《马氏文通》,《清史稿》马其昶附“马建忠传”曰:

建忠博学善古文辞,尤精欧文,自英法现行文字以至希腊拉丁古文,无不兼通。以泰西各国有学文程序之书,中文经籍虽皆有规矩隐寓其中,特无有为之比儗而揭示之,遂使学者论文困于句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乃发愤剙为《文通》一书。

《文通》尝经相伯删改,故其书虽汉籍,而其实则马氏兄弟研治拉丁文之结晶也。《文通》有眉叔后序曰:

(上略)常探讨画革旁行诸国语言之源流,若希腊,若辣丁之文词而属比之,见其字别种而句同字,所以声其心而形其意者,皆有一定不易之律,而因以律夫吾经籍子史诸书,其大纲盖无不同,于是因所同以同夫所不同者,是则此论之所以成也。

民国二十八年,余同砚友陈司铎熙止经十载之辛勤,完成《拉丁重音研究》,在上海出版。五十一年,罗之青编译《医药拉丁文》,现代医药社出版;又李安德所著《医药拉丁文》,亦于五十六年台中光启出版社二版发行;五十七年三月,吾友徐斯理著《生物科学拉丁文》,由科教出版社出版。拉丁文中文字典近年亦有两种出版:一为《华拉大辞典》,苗德秀司铎(Th.Mittler)等编辑,四十六年出版。中国人仅襄助而已。一为五十四年八月光启出版社出版吴金瑞编著《拉丁汉文辞典》。其他文法与字典详下第八节。

07

译入拉丁文之中国名著

艾儒略(P.JuliusAleni)撰《大西西泰利先生行迹》(见上智编译馆出版向达编合校本)曰:“利子此时尝将中国四书译以西文,寄回本国,国人读而悦之。以为中邦经书,其能认大原不迷其主者乎?至今孔孟之训,远播遐方者,皆利子力也。”时万历二十一年()。是为西人译我国经籍之祖。译本名TetrabiblionSinensedeMoribus,今不存。天启六年(),金尼阁亦在杭州刊印拉丁文译《五经》(PentabiblionSinense)一册,称为中国第一部神圣之书(Dehaisnes,前揭,页)。康熙元年(),殷铎泽(P.ProsperIntorcetta)与郭纳爵(P.IgnatiusdaCosta)译《大学》与《论语》,题曰:“中国之智慧”(SapientiaSinica)。书刻于江西建昌。旋铎泽复译《中庸》,题曰“中国政治道德学”(SinarumScientiaPolitico-Moralis),康熙六年()在广州付梓,未竣工,又二年续刻于印度卧亚。以上《大学》、《中庸》、《论语》三译本之审定者凡十五人,卧亚曾发行合刊本二次,南京、巴黎亦各有出版(Pfister,页)。二十六年(),柏应理回欧,在巴黎发刊《中国哲学家孔子》(ConfuciusSinarumPhilosophus),亦曰“西文四书直解”。(《孟子》阙)盖得殷铎泽、鲁日满、恩理格(P.ChristianusHerdtrich)诸人之助也。乾隆四十二年(),汪达洪(P.deVentavon)亦译《中庸》,附“导学要旨拉的诺语”后。署“西儒汪达洪著授,澹明球琳敬受”。其书抄本为伟烈亚力(AlexanderWylie)得于北平某书肆,后归高迪爱(HenricusCordier)。(高氏著BibliothecaSinica,col.)与殷译无多出入。康熙三十九年(),卫方济(P.FranciscusNo?l)亦尝译《中庸》,名“不变之中道”(Immutabilemedium),抄本,存比国王家图书馆。五十年(),方济之《中国六经》(SinensisImperiiLibriClassiciSex)亦在今捷克马拉加问世。“六经”者《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孝经》及《三字经》也。注释详明,为前此诸家所不逮。嘉庆二十五年(),俄国教士Peter抵北京,译汉文名著Shih-I“ImmutableTruth”为拉丁文(见McGrain,前揭)疑即《中庸》,盖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故卫方济亦译作“不变之中道”也。国人之知有上述天主教教士译本,则在道光间。林则徐译《华事夷言》(曾见两江总督裕谦奏折,《海国图志》卷八十三“夷情备采”三录入)“孔夫子书,系耶述用拉提诺字体译出,甚少精理,我等信其不甚明白之书,以为中国儒教道理止于此,为耶述所误。”耶述即耶稣会士(Jesuits)之音译,亦作耶密(见同书)。此文盖出新教人口也。柏英理编纂的有关孔子的书雍正元年(),白进(P.JoachimBouvet)有《易经大意》(IdeageneralislibriI-King)之作,遗墨藏法国国家图书馆(Pfister,页)。乾隆元年(),雷孝思(P.J.B.Régis)译《易经》,称“中国最古之书”,至道光十四年()始获行世。法国国家图书馆并藏有氏之《易经卷一评释》(DissertationesetnotaecriticaeinprimampartemCommentariiIKing)蒋友仁(P.Micha?lBenoist)乾隆三十九年()卒于中国者,曾译《书经》,称“中国最古之年鉴”,亦未刻,原稿存Kazan图书馆(Cordier,col.)。《诗经》之拉丁文译者为孙璋(P.delaCharme),时在雍正十一年(),至道光十年()始有印本。刘应主教(RR.D.D.ClaudusdeVisdelou)乾隆二年(一七三七)卒,遗有《礼记》译文“郊特牲”、“祭法”、“祭义”、“祭统”等章,未刻。又《书经》四卷六册,抄本,藏梵蒂冈图书馆(Pfister,页-)《春秋》之拉丁译文则S.Bayer所发表于“彼得斯堡研究院集刊”者。乾隆六年(),在澳门身故之郭中傅(P.J.A.deGollet)遗有抄本四帙,其第一本为《春秋》节译及《书经纪年考》与《书经中之日蚀》。今蒇巴黎SteGeneviève图书馆(同上,页)。《孟子》之拉丁译本,出世较晚。道光四年()至九年()StanislausJulien译,巴黎亚洲学会刊行。原名甚长,说明孟子为中国哲学家中学说与地位最近孔子者,曾译为拉丁文与满文,并于原文之外,附译注解云云(Cordier,col.-)。宋君荣谓卫方济尝以《道德经》译本寄法国(Pfister,页)。但不知是否为拉丁文也。傅圣泽主教(RR.D.D.J.F.Foucquet)则固有拉丁文及法文所译《道德经》,约成于雍正七年()间(Cordier,col.)。A.Reichwein著《十八世纪中国与欧洲文化交通史略》(ChinaandEurope:IntellectualandArtisticContactsintheEighteenthCentury)第五章,曾述乾隆十五年()某耶稣会士译《道德经》为拉丁文。其稿至今存伦敦印度事务局(IndianOffice)。时方济与圣泽咸先后谢世,不详其为何人也。近人黄忏华著《中国佛教史》第四章“中国佛教之保守时代”,第四节“清代之佛教”,谓:“圣祖曾以满洲语、蒙古语、腊丁语、唐古忒语四体,翻译《心经》。世宗锓而行之。”此拉丁文译释典之嚆矢也。同治三年(),StanislausJulien译《三字经》,刊于巴黎。越五载,那不勒斯文华书院学生郭栋臣,亦为迻译,并附中拉字汇。道光十四年(),国人郭成章与Ph.Fr.deSiebold译《新增字林玉篇》,注日文发音。次年,成章又有《千字文》译本(Cordier,col.,-)。光绪五年()至八年(),晁德莅以拉丁文编中国文学课本曰CursusLitteraturaeSinicae,凡五巨册,收《四书》、《五经》、《三传》、《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神童诗》、古文、尺牍、八股文、骈体文、诗、词、歌、赋、小说、对联等,或全译,或不全译。虽体例芜杂,然拉丁文所译我国文学作品,就内容言,要不能不以此为最富也。CursusLitteraturaeSinicae(《中国文化教程》)

08

译入汉文之拉丁名著

元大德九年(),教廷驻中国使节,大都总主教若望孟高未诺致书欧洲曰:“圣咏(Psalmi)一百五十首,圣诗(Hymni)三十篇,及大日课经二部,余皆已译为方言。”惜译本不传,不知其为蒙文抑汉文也。崇祯()阳玛诺(P.EmmunuelDiaz,Junior)《圣经直解》梓行,文笔瞻雅。近年李问渔之《新经译义》、马相伯之《新史合编直讲》、萧若瑟之《新经全集》,亦皆拉丁文《圣经》译本之著者。相伯先生暮年又有《救世福音对译》,字斟句酌,最称精审。利类思(P.LudovicusBuglio)于康熙九年()译《弥撒经典》(MissaleRomanum),十四年()译《七圣事礼典》(RitualeRomanum)及《司铎典要》(TheologiaMoralis),俱教中重要经籍。《司铎课典》(BreviariumRomanum)则所译不全。DeImitationeChristi,十五世纪后,欧洲基督教修养书之著者也,理深词茂。崇祯十三年(),阳玛诺译,名“经世金书”。用谟诰体,盖鄞人朱宗元为之润色者。其后续出译本,无虑十余种,而以蒋邑虚“师主编”为较善。教会经言方面之旧译者,多兼信达雅之长,此固由于教会郑重将事,而得力于明末名教友徐光启、李之藻辈者亦多。万历三十年()印行之《圣教日课》,集阳玛诺、伏若望(P.JoeannesForez)、费奇规(P.GaspardFerreira)、费乐德(P.R.deFiguereido)、郭居静(P.LazarusCattaneo)诸人所译者为一编,流传至今。惜三百年来,各地翻刻者,颇多讹夺,而译于乾嘉后者,其辞句亦逊色多矣。《主制群微》,汤若望(P.J.AdamSchallvonBell)译,崇祯二年()绛州梓行。《灵性理证》,卫匡国(P.MartinusMartini)译,顺治十七年()杭州刻本,则Lessius名著DeProvidentiaNuminisetAnimiimmortalitate之分译也。《超性学要》为天主教神学大师圣多玛斯(S.ThomasAquinas)所著《神学大纲》之节译。凡三十二卷,成于利类思手者凡三十卷,又三卷为安文思(P.G.deMagalhaens)所译。顺治十一年()及康熙十五年至十七年(-)继续出版。此外,则乾隆间供奉内廷之画家贺清泰(P.L.dePoirot)译有《古新圣经》,上海徐家汇及北平北堂藏书楼各有抄本。全部圣经,所缺无几。魏继晋(P.FlorianusBahr)之《圣咏续解》,乾隆三十六年()印行。殷弘绪(P.Fr.Xav.d’Entrecolles)之《训慰神篇》,书成于雍正八年(),俱为精心之作。我国天主教经典教书之译自拉丁文者,并不甚富,则以译文艰涩,领略为难,故多舍翻译而从事撰述。雍乾后,法国教士骤增,自法文译入之载籍渐出,而译自义、葡、英等国者亦往往有之。教会典籍而外,万历三十五年()利玛窦与徐光启合译之《几何原本》,即三十三年前罗马出版Clavius(书中称丁先生)拉丁文译本EuclidiselemenetorumlibriXV之前六卷。崇祯元年(),杭州李之藻与傅泛际(P.FranciscusFurtado)译亚利斯多德Decaeloetmundo为《寰有诠》六卷。又三年,复译亚氏《辩证法大全疏解》曰《名理探》,已刻者凡十卷。天启四年(),毕方济(P.FranciscusSambiasi)口授,徐光启笔录之《灵言蠡勺》,则经院哲学之心理学也。伦理学有崇祯三年()高一志(P.AlphonsusVagnoni)所译《西学修身》。此四书者皆葡萄牙高因勃耳(Coimbra)大学讲义,为亚利斯多德哲学作诠释者。原书在当时俱脍炙人口,推为杰作。天启五年(),西安刊印金尼阁所译《况义》,即近人所称“伊索寓言”(FabulaeAesopi)也。其书原为希腊文,然尼阁所据者固拉丁本也。顺治十七年(),卫匡国作《逑友篇》,刻于杭州,盖即译西塞罗(Cicero)、塞纳-马恩省加(Seneca)诸家之交友说者。利玛窦(左)与徐光启(右)

09

中国拉丁文典例

各国文字之传入异域,文法书与词书胥为不可少者。以拉丁文撰为中国文法书者,卫匡国之GrammaticaSinica或为先河,今存格里斯哥大学Hunter博物馆。或曰即柏应理所增订者。柏于康熙二十年()回欧时,曾指导德国医师ChristianMentzel研究汉文。其人乃作《汉文入门》(ClavisSinica),未刊。康熙二十三年(),P.FranciscusVaro著《官话简易读法》(FacilisetPerspicuaMethodusadLinguamMandarinamAddiscendam)。道光十五年(),那不勒斯文华书院石印,名《利学简径》(Cordier,col.)。雍正八年(),圣彼得堡皇家研究院刊印Bayer氏之拉丁文《中国大观》,其第一册为《中国文学在欧洲之历史与进展暨中国文法》等,第二册则为《中国字典及方言》。马若瑟(P.dePrémare)以译元曲《赵氏孤儿》驰名欧洲文坛者,尝著《中文概说》(NotitiaLinguaeSinicae),以雍正六年()成于广州。其书于汉字之构造及性质,论列颇详,举例一万三千余则,为西人研究我国文字学之鼻祖。马氏以其书寄法国学者傅尔孟(E.Fourmont)校阅,傅乃窃其材料,自著《中国文典》。嗣由Abel-Rémusat为之揭露,真相始白。道光十一年(),马六甲英华书院重印流传。今马六甲版已极罕觏,英伦Probsthain书目高至二镑二先令;通行者为一八九四年本,则香港纳匝肋书局重印。其书博大慎密,Edkins在其AGrammarofColloquialChinese,asexhibitedintheShanghaiDialect序中言:He(指马若瑟)possessedabetterappreciationofthepeculiarbeautiesofChinesestylethananyotherwriteronthesubject绝非过誉。有各国译本甚多,至今不废。汪达洪与澹明珠琳者著《导学要旨拉的诺语》,抄本,见第四节(Cordier,col.)。道光八年(),澳门圣若瑟王家学院出版J.A.Gonsalves著《拉丁字文》(原名)(GrammaticaLatina)。同治六年(),贵阳有木刻ElementaGrammaticaeLatinae,胡缚理主教(RR.D.D.Faurie)著。八年(),上海晁德莅著《辣丁文字》(原名)(EmmanelisAlvarezInstitutioGrammatica)俱为中国学生用者。光绪二十九年,马相伯先生著《拉丁文通》,“例言”曰:

每月拟刊一册,……价目从廉,十铜圆一册,一银圆十册,九银圆百册,八十银圆千册,志在嘉惠同志耳;盗刊盗印必究,防贻误也。修阻之士,未便来院(震旦学院)肄业者,可报名作为院外生;如有疑难,尽可随时函询,以便条答,并附往夏冬季大考课题,合格者给与院外生修业据,以符本院教育普及宗旨。

“例言”又有一则曰:

意国大儒A.Zottoli晁德莅氏,尤邃于拉丁,译有我国经史文艺字书等。又以我国文译《拉丁词艺》(InstitutioGrammatica)三卷,兹踵其原刻,略加删润,惟遇中西文互异处,则不惮多方详说,俾知异者文,同者理,异亦无害。

自是海内各地教会译作者纷起,不可胜计。宣统元年(),《拉丁西藏文法》亦刊印问世。词书之最早者,有郭居静与利玛窦合撰之Vocabulariumordinealphabeticoeuropaeomoreconcinnatum,etperaccentussuosdigestum,乃按西文字母及中国读音排列之字典。Kircher(China,页)曰:“其书原稿为余所藏,俟筹得印刷之资,即可出版。”其次则为《西儒耳目资》,详前。康熙二十一年(),柏应理记曰:“恩理格之中拉大字典已付印。”然其书氨未发见(Pfister,页)。其书名《文字考》。二十四年(),Mentzel在德国出版《拉丁汉文小字汇》(SyllogeminutiarumLexiciLatino-SinicoCharacteristici)及“中国字汇式例与文法之建立”(Specimenlexicisinicietgrammaticaeinstitutio),后者未付梓,今藏柏林国家图书馆。雍正十一年(),澳门P.BaziliusaGlemona著中拉字典,名《汉字西译》,传抄颇多。次年,巴多明译Danet拉丁字典为汉文,大部份为Bayer篡入其自编之字典,原稿存Hunter博物馆。费赖之谓北京教士奉乾隆旨撰《六国字典》,即中、拉、法、义、葡、德是也。德文属之魏继晋。原稿存于北平北堂图书馆(Pfister,页)。其书与钱德明所译《梵藏满蒙汉字典》,同为巨著(同上,页)。按北堂实无所谓《六国字典》。武昌天主堂藏有P.Vincentiusdell’Aguila被捕在狱时所草《拉丁中华字典》,十八世纪物也。道光二十一年(),澳门出版范尚人(J.M.Callery)著SystemaphoneticumScripturaeSinicae,汉文名《字声纲目》,凡上下二集,上集为“序”、“引”、“导言”,并述汉字之发音及书法,下集为正文。其编列不按部首而循音声,如刀忉朷釖舠叨初,皆归一类。范氏以道光十五年()东渡,欲赴朝鲜传教,渠盖巴黎外方传教会会士也,后留寓澳门。二十二年出会,二十四年任法国公使刺萼尼(deLagrené)译员。后返法,任外交部华文秘书。同治元年()卒于巴黎,余所见凡二版,一署中国传教士,一署都灵科学院会员,皆澳门梓行者。此书为西人讲求中国形声字系统之祖,高本汉(B.Karlgren)《分析字典》绪论页称为anexcellentworkinitsday。咸丰元年(),Joach.Alp.Consalves著LexiconMagnumLatinoSinicum,汉名《辣丁中华合字典》,出版于澳门。光绪十七年(),上海点石斋重印,共七百七十九页。次年,北平亦再版。著者复辑袖珍本,而字数仍达一万五千有余。咸丰三年(),香港出版方济各会士Fr.Hier.MangieriA.S.Arsenio著《中拉字典》,凡一千余页。十一年(),贵阳童文献司铎(P.PaulusPerny)著《拉丁中华字典》,凡七百三十页,袤然巨帙,木刻,至光绪十一年()已仅存三本,版亦遗失,乃重刻,费银一百两(Cordier,col.-92,,)余藏有重刻本,现亦罕见。同治十年(),巴黎出版童氏所著法文《拉丁中华会话集》,并附注音,曰DialoguesLatins-chinoisTraduitsmotàmotaveclapronuntiationaccentuée。光绪三年(),河北献县出版《中拉字典》,附法文短注。次年,北平刊行《中拉字典》,则依据《五方元音》而编者。十八年(),献县顾赛芬(P.Covreur)据《增补字汇》、《正字通》、《佩文韵府》及《康熙字典》等撰为《中华拉丁字典》。三十二年(),江苏贝迪荣(P.CorentinusPetillon)亦编《中华拉丁字典》,简明过于前书,称善本焉。惜晁德莅所译《佩文韵府》,手稿犹存上海徐家汇藏书楼。光绪点石斋本《辣丁中华合字典》民国三十一年夏,余于贵阳狮子坝新筑备修院工场内,发现一《中拉字典》残本,院长谓将付火,余乃请以惠赠,竟蒙慨允。其书自十三页以前及四百四十页以后皆缺,印刷颇佳。以书之下端汉文一字与上端一字拚合成音,复分平上去入而排列。下端一字盖犹西文之元音字,计分天、人、龙、羊、牛、獒、虎、驼、蛇、鸟、豺、地等十二字,以下残缺。其上则为土、鸟、雷、竹、虫、石、日、剪、鹊、系、云、金、桥、火、蛙、梆、匏、木、风、斗等二十字。(按梆、匏、木、风、斗五字应列于最前,此书或有错简。)其他中拉、拉中字典,稿成未刊,藏于世界各国图书馆者,据Cordier,col.-37,-9,所记,在巴黎国家图书馆者二种,在伦敦亚洲王家学会及不列颠博物院者八种,在格里斯哥Hunter博物馆者二种,在斯德哥尔摩王家图书馆者六种,在柏林图书馆者二种,在纽约者三种,在梵蒂冈者七种。旧莫利逊文库(今东洋文库)所藏之中拉字典,则为P.J.Fernandez手迹,以雍正二年()完成于常德者。贵阳南门大修院藏《中拉字典》抄本一巨册,共七九九页,余于民国三十一年夏见之。第一字为“Chā沙”,最后一字为“Yún咏”。书末记曰:此系增订本,并署名C.S.M,不详何人。北堂图书馆有抄本《中拉字典》二种,抄本《拉丁中华成语词典》一种,皆无撰人姓氏,亦无年月可考。三十八年二月十四日,余抵台北,十五日至中正路天主堂,见有不署撰人姓氏抄本拉丁词汇,乃一八九八年(光绪二十四年)厦门修道院之讲义,仅有名词及形容词,附闽南语注音。抄本名Enchiridionlatinumprecipuorumnominumsubstantivorumadjectivorumqueexeisderivantium。分四十七类编列,共一三零页,每页约二十三辞,约共三千辞。末附闽南语拉丁注音与汉字“弥撒祭义”“默想神功”。已故李天一神父即以该抄本慨然相赠。拉丁中文辞典加注中国方言者此殆仅见。近年新发现及香港、上海所藏,为数亦必可观,不暇悉计。而中拉专门词典之出版者,亦已达十余种矣。拉丁文与汉文编著之词书,更有旁及其他各国文字者,实拉丁文传入我国之又一贡献,亦略述其概。同治八年(),童文献《法拉中字典》出版于巴黎。十二年(),P.Delamarre亦著《法拉中字典》,稿存香港巴黎外方传教会。其书并附英汉字及拼音,都一千五百余页,宏著也。嘉庆十八年(),巴黎王家印刷所刊印《中法拉字典》,广州法领事德经(M.ChristianLouisJosephdeGuines)奉拿波仑命所作也。亦名“汉字西译”。原书长四十五英吋,阔三十五英吋,厚十三英吋,硕大无朋。然有重编者,删其法文,名《汉洋字典》,以咸丰三年()重印于香港,毁于火,存者绝鲜。不列颠博物院藏有《德拉中字典》,Heurnius著,内容未详。梵蒂冈藏有《拉义中字典》,雍正十年()P.Fr.CarolusHoratiusaCastarano所作,序末注“北京海甸”,其书之成,历时凡二十九载。自诩于德、法、俄、班、英、荷之商人,亦有补益。梵蒂冈又藏有拉丁文之《中义字典》,为广州西班牙教学教堂刊印。斯德哥尔摩王家图书馆藏有拉丁文之《中葡字典》,出国人手,收七千余字。又葡文之《中拉字典》,字皆按部首排列。梵蒂冈藏抄本字典中,亦有《葡中拉字典》一种,注释用拉、葡、班、法诸文,为巴多明赠于俄国驻北京使节者。拉丁文《华班字典》,作者P.FranciscusDiaz,时在康熙四十九年(0),稿存柏林国家图书馆。同治六年(),巴黎印行G.Pauthier编《中越(南)拉法字典》。西人所作第一部藏文书则为P.DominicusdeFano之《拉丁西藏字典》,康熙六十一年(),Fourmont曾录一副本,由俄国彼得大帝转赠法国金石美文研究院。乾隆三十八年(),罗马教廷传信部出版奥斯定会士P.P.HoratiusdellaPerma,CasianusBeligattidiMacerata二人合著《藏文字母》,以拉丁文注藏音。三十八年(),P.C.Beligatti又以拉丁文著《西藏文法研究》,曰“唐古文即西藏文初学”。吾友闻在宥先生曾为拙作初稿作《拉丁文传入中国考补》,载余编《真理杂志》一卷二期,谓:是书原名为AlphabetumTangutanumsiveTibetanum,往年曾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中见之,似无著者名。后读Wolfenden所著OutlinesofTibeto-BurmanLinguisticMorpnology则称作者为Georgi,与余所引Beligatti异。又称FilippodeFilippi在其所编Desideri之AnAccountofTibet序中亦言:“TheAncientAlphabetumTibetan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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